将军威武 第82节

  可是无烟着人去了曲城寻访, 才知道崔和悌以及他的父母都上京去了。
  如此, 江俊便也只好暂且作罢。且大戎宣战、战事在即,凌承暂缓立后,而江俊也只得将那保全容妃崔氏、设计新皇后岩罗郡主的事推后考虑。
  如今无烟提起, 他倒是又想起了崔和悌来。
  从京城回曲城一路上倒是有些险境,也不知崔和悌是如何遭遇了这班戎狄,竟然被人从曲城劫掠到了黄浮川附近。
  曲城崔氏也算是北地的高门大户,虽比不过宋家在羽城的地位,但在曲城也算是名门望族之一。
  崔和悌的父亲在家中行二,却是实际上崔家的家主。
  崔家老大及冠而折,一家上下、大小事务便都由这位崔二爷一手打理。
  宫中容妃崔氏是这位二爷最小的妹妹,也是崔和悌的姑姑。今日小产不是小事,所以凌承便恩准了家人入宫探视。
  崔老先生和老夫人早已仙逝,父母不在则长兄为父。于是,崔和悌一家便一同上了京。
  虽说容妃是崔和悌的姑姑,但年岁上她也大不了崔和悌几岁。两人打小一起长大,较宗族旁支更加亲厚,这也便是江俊想要结识崔和悌的原因。
  只是,崔和悌没想到一趟入京,他同这位“小姑姑”的情分,竟然生疏了起来——他记忆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满头珠花、心思缜密的陌生人。
  他从京城回来,也并未同父母一起。崔夫人和他的“小姑姑”一样又主意,话里话外都透露着算计。
  而父亲张口闭口都在提他的任官、在提他将来入仕的第一份差事,只盼着他能够在京城中谋个肥缺、就此“得道”,更带领着家中众人,一起“鸡犬升天”。
  所以探视完容妃之后,崔父便借口“宫中命妇不宜见外臣男子”,带着他在京中各处活动,攀亲带故、广结大臣。
  这样的父亲让崔和悌觉得陌生而惶恐,而他但凡开口说一句“一切全由皇上决定”或“父亲您何苦为儿子筹谋这些”,就会被父亲怒骂“蠢货”。
  而母亲,一向疼他、宠他的母亲,竟也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说他该长大了。
  长大?
  崔和悌不明白更觉得好笑,长大的意义就是勾心斗角、长袖善舞么?长大的意义就是他必须假笑着同那些趾高气扬的“贵族们”谈论风月?
  刻意讨好、奴颜婢膝。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长大的全部意义?
  崔和悌也不想明白了,他根本在京城中多一天也待不下去。他只想回到熟悉的环境中,回到熟悉的朋友身边,至少,同样出生高门的宋思远,并没有他父母这般的算计。
  听闻他要走,崔家父母虽然恨其不争,但也知道勉强不来。
  父母之爱子,只得为其计深远。
  知道强留崔和悌在此也是枉然,只得放他回去。待崔和悌走了,他们夫妻倒还要同宫中崔氏合计合计,如何守住容妃的地位、再在宫中更进一步。
  崔氏从来只为了中室殿上的那张凤榻,也只为了中室殿里头的凤印。
  为一国之母不仅仅要德才兼备,更重要的、是这女子的母家。崔氏夫妻也知道自家比不上废后贺兰氏的母家,但是却也要为儿女、兄弟姐们们拼个好前程来。
  崔和悌入仕只是一枚投入池塘的问路石,到时候在朝中、宫里宫外扶植自己的势力,才是上上计。
  崔和悌不知父母心思,只拜别了容妃,便启程回家。
  到底是世家公子,崔和悌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是带上了约莫二三十人的仆从侍卫。
  从京城一路西归倒还顺利,然而到了墨城附近,却遭遇道了一堆戎狄扎束的袭击。崔和悌带的人虽也算是崔家护卫,但到底比不过戎狄的正规军。
  他们之间实力悬殊,不战便可以分出胜负。
  但那帮戎狄偏偏蔫坏,围住崔和悌他们也不堵死、尽数原地杀了,而是追一段、放一段,每次围拢过来杀一两人,像逗弄势在必得呃猎物一般。
  一点点侵蚀、折磨着猎物的神经,让崔和悌等人每天都处于担惊受怕的惶恐之中。
  好不容易到了曲城近郊,崔家的护卫也差不多死伤殆尽,崔和悌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小厮跟随。那戎狄的扎束首领便趁此机会动了手,一把将崔和悌劫掠过来到了北地。
  戎狄说的话崔和悌听不懂,而他们的举止轻薄、态度轻佻让崔和悌羞愤欲死。
  偏偏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他几番求死、却都被那长相狂野的戎狄汉子拦下,还冲他笑得十分下流、暧昧。
  戎狄荒唐,崔和悌也听过不少他们糟|蹋男性俘虏的恶事。
  因此越到北地崔和悌心里也就越慌,叫喊得嗓子都嘶哑了,却只能让自己越发无助和狼狈。
  苍白的脸上悄无声息地掉落了好些泪水,崔和悌只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
  ——早知会遭遇如此惨事,他倒不如留在京中做个小人。
  这边,无烟终于忍不住扯了扯江俊的袖子:“少爷?”
  江俊回神,这才看见那戎狄似乎已经被秦深困住,他的马匹动弹不得,他不得不带着满腹狐疑一跃下马、查探究竟。
  “少爷,秦老板问您呢,这人到底要不要救?”
  江俊看着马背上那个狼狈的小公子,他还用得着崔家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是——原书中藏匿在黄浮川附近的束鲨、太尉呼赤尔,不知如今是否已经靠近此地。
  怕死不得将军做,管他三七二十一!
  “救——当然要救!”江俊一把抽出了无烟身侧的短剑:“秦老板、还要有劳你了!”
  秦深莞尔,点点头:“好说、好说。”
  他的话音刚落,江俊便已经闪身出去靠近了那戎狄身侧,而那戎狄也并非泛泛之辈,听见细碎的声响立刻回身格挡。
  然而江俊不过是虚晃一招,矮身下来便直砍那马陷入泥沼中的前蹄。
  伴随着那匹马凄厉的嘶鸣,鲜血如同杨花一般飞在空中,那马背上的崔和悌却因为惯性被整个人朝前甩了出去、眼看就要落在一大片刺葵上头。
  战马被杀,又是戎狄最为看重的战马,那戎狄的眼中立刻露出了凶光。
  而江俊却哼了一声,往后一仰头、双膝一弯,下腰一般闪过了戎狄扑过来的两拳,然后狠狠地用刀在他的腰侧划了过去。
  “啊啊啊啊——!”那个高壮的汉子似乎没想到有此一节,当下便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呼。
  而秦深那边,则是不着痕迹地用水柱在空中借力,将崔和悌下落的力道暂缓,然后让江俊来得及稳稳地接住了这位崔家的小公子。
  崔和悌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等死,此刻却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如同微风浮动下青草的气息。
  他一愣,陡然睁开眼便看见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那眼睛里头又凌冽的杀意,却又带着三分的柔。他的面容并非清丽脱俗、倾国绝色,可是唇角带着的薄笑,却叫他入目难忘!
  “你……”
  “恭王府江俊,”江俊看了崔和悌一眼:“崔公子受惊了。”
  说着,他将崔和悌手上的绳索利落地砍开,将他交到了赶过来的无烟手上,便转身长刀架住了那个负伤而不甘心、又取了弯刀过来的戎狄。
  刀,并非江俊的强项。
  而且从前他受伤卧病,十八班武艺早早荒废。而在羽城恭王府中,有了陆陵游那些小药丸的调养,凌武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承风堂内的精巧布置,倒让他慢慢拾起了不少武艺。
  戎狄恶狠狠的眼中闪着惊讶,指着江俊叽里咕噜说了不少话。
  江俊听不懂,但秦深明白。
  “他说,你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中原人。”
  摇摇头,江俊用刀指着那个戎狄:“秦老板,倒要劳烦你告诉他,他也是我见过——最弱的戎狄扎束头领。”
  崔和悌目不转睛地看着江俊,而无烟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少爷。
  不同的是崔和悌满眼惊讶和羡艳,而无烟,却是彻彻底底得、红了眼圈。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不同的呼哨声起,江俊一顿、而那戎狄却脸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来——
  “江公子快走、似乎有大批兵马来袭!”秦深的声音带了几分焦急。
  而江俊正想撤身的时候,兀地又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同样的声音——一个蓄须留着山羊胡的男人策马上前来、手中拿着一对勾弋:
  “到底是谁?!敢动我肃北侯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肃北侯:奶奶个腿!敢动老子的儿子?!
  方煜珂:???
  崔和悌:???
  江俊:噫!好消息好消息——呵呵哈哈哈真是福至心灵!!!!
  某福娃凌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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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
  第66章 将军威武066
  锦朝自开国以来, 封的异姓王极少——只有京城的宁王顾氏和蜀中晋王颜氏,但异姓侯爷、爵爷却并非少数。
  封官拜爵以励功臣。
  若能以一虚衔、一些俸禄, 便能安抚功臣、收买人心。居上位的天子、皇室又何乐而不为。
  “肃北侯”并非袭爵, 至少方煜珂是不会子承父位、成为肃北侯爷。众人唤他一声“小侯爷”, 也不过是敬重肃北侯的为人, 凡事看他三分面子。
  至于肃北侯方兆伟,则是个货真价实的“泥脚杆子”。如今他拥有的一切:侯爷的位置、封地、土地、士兵甚至是众人敬服的地位, 都是他一拳一脚、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方兆伟出生山野, 早年家乡闹饥荒, 他当过土匪、做过水贼,充过锦朝的正规军、也在北地当过义军。
  义军对大戎作战, 方不慎被戎狄俘虏,被掳走到大戎国都,成了戎狄贵族的奴隶。
  他虽是个粗人, 但粗中有细,自小的辗转求生本能让他忍辱两年, 终于找到机会出逃。
  适逢成宗明统年间征兵, 他便跻身行伍,带领所属小队出奇制胜、以少胜多, 斩杀了敌军首领不说, 更将他曾经的“奴隶主”、“贩奴人”统统擒获斩首。
  首战告捷、之后屡出奇兵, 方兆伟从此声威大振,累年迁各军统领、参领,最后被赠了虎威将军衔、威震四海。
  他出生底层, 同下层士兵亲如兄弟,在民众中也声望颇高。他带过的士兵无一不服他的统领,无一不敬他的为人和气魄,都对他敬服有加。
  成宗晚年,便赐他二等肃北侯爵位,赏封地、良田和宅邸。
  只是成宗凌弘盛封他到羽城,似乎还是忌惮他们这些“泥脚杆子”将军功高震主。安排到羽城,也有让白袍军制约方氏之意。
  偏偏,这位肃北侯人格魅力超群,来到羽城中不久后,竟同时任白袍将军陈左夫、也就是如今的陈洛之父称兄道弟起来。
  成宗不知道的是,方兆伟虽出身下层,可贵在懂得进退之道、为人臣之理。且这位侯爷运气好,娶了个聪明过人的江湖女子主持家事,大小各事,自然出不了差池。
  底层和江湖人,总是精明地懂得最好的生存之道。
  而那位肃北侯夫人,也是个极厉害的铁娘子。手段非常不说,更出了名儿泼辣刁钻,北地不少英雄豪杰都在她手上吃过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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