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

  他还记得那一天的天气很好,后院的烈凰树开满了朵朵美丽的红花,冬日的暖阳透过枝叶在草地上留下点点光芒,他看着地上随风摇曳光点好奇的伸手想捉住却被人给一把抱了起来。
  奶妈的声音非常温柔,就像是微风一样,「安凯尔少爷,已经到了我们约好的午睡时间。」
  男孩嘟起嘴,「还想玩一下。」
  「下午吧,下午再一起来散步。」奶妈轻轻拍着他的背抱他回屋,他将头靠在对方的肩上看着后院的风景。
  那一天天气很好,好得令人难以想像即将发生的悲剧。在那一天之前,他总以为好的一天总是会相伴着美好的结尾。
  回到房间奶妈将他託付给一位叫作谢尔达的年轻女僕,谢尔达在奶妈走后皱起眉,「好了,少爷别再踢被子,快躺好。」
  看着对方头痛的表情他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在乱动我就搔你痒喔。」
  谢尔达不像其他人一样总是温柔细语的哄他,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谢尔达偶尔会露出对于哄孩子的排斥,但这不代表谢尔达对他不好,他有时还觉得对方的样子很有趣。
  他躺在床上很快就进梦乡,直到尖叫声划破寧静的午后。
  男孩睁开眼坐起,一脸困惑地听着从未听过的声响,窗外传来阵阵金属敲击声以及男人的吼叫和女人的尖叫。
  谢尔达在他睡着后就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他爬下床赤着脚走到阳台边往下看,一群穿着鎧甲的人影拿着火把蜂拥进来。
  「不许抵抗!你们家主在哪?」
  「小心!这屋里有保护的法术!」
  他们大声吼叫着。
  一位女僕害怕的夺门而出逃往后院,但才跑没几步一位士兵就从后头追上,利剑挥下,那女僕连一声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直直倒在地上。
  目睹这一幕的男孩瞪大眼,他跑到门边垫起脚尖拉开门,一股浓烟迎面窜了进来呛的他咳了起来。
  看着浓烟密布的走廊,他手足无措嚎啕大哭起来,他很害怕。
  火舌很快就蔓延过来,整栋房子惨叫声不绝于耳,期间有一两个女僕慌张的跑过他的房门前,但她们只慌乱地看了他一眼连脚步都没有停下。
  当他快不能呼吸时,走廊里跑出一个燻黑的狼狈身影,「少爷!」
  用湿手巾摀住口鼻的谢尔达一把抄起男孩跑了起来,没多久她气喘呼呼来到一扇门前一把推开,里头的两人一看见男孩立刻上前接过。
  「我的宝贝。」女子将男孩紧紧抱住,男孩也紧紧抓着对方。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谢尔达的声音在颤抖,她还年轻,不想在这里平白断了性命。
  身为当家家主的男子将一旁的书架一推露出后面的漆黑通道,谢尔达看着通道内心一喜,下一秒男孩又被塞到她怀里。
  「唉?」她跟男孩同时僵住。
  「安,爸爸爱你。」男子弯下身在男孩额下轻轻落下一吻。
  男孩的泪水都忘记流了,谢尔达也慌张地开口,「您不走吗?」
  女子轻轻握住男子的手,男子摇了摇头,「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若我们走了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只会连累更多人。我们会拖住他们,趁这个机会你们快走吧。」
  「不要!」男孩挣扎了起来,「我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感觉到男孩挣扎了起来谢尔达内心又慌又害怕,最后她一咬牙便朝那个漆黑的通道跳了进去,那个通道比她想像的要斜她速度很快的滑下,最后还腾空一瞬后才摔进水里。
  水的深度及腰,她手在水中乱挥一阵才勉强站起,慢了几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臂弯空了,「少爷!」
  几秒后她终于在水里捞出溼答答的男孩,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完全没有哭。她抱着男孩艰难的跨着脚步沿着水道前进,她不确定自己走了多久,当她好不容易回到地面时天空已经泛着夕阳的馀暉。
  这个地方她不是很熟悉,看样子大概是王都的边陲小镇,男孩一路上都没有哭闹安安静静的任她抱着,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又摸了摸自己口袋,掏出几个铜板买了一条麵包。
  他们来到一条暗巷,谢尔达放下男孩将麵包交到他手里。那双湖水似的眼眸眨也不眨的望着她,她觉得自己的想法都被这双美丽的眸子看透了。
  「对不起,我还有自己的家,我必须回去。」她心虚的解释着,但男孩却没有说半句话,「你好好活下去,再见。」
  她转身离开双腿因为紧张走都走不稳,她心脏跳得飞快,但她一直没有听见背后传来任何哭声,就这样任她越走越远。
  §
  男孩呆呆看着手里的麵包,此时暗巷中窜出几个全身脏兮兮的小少年,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倒在地,麵包在地上滚了几圈被他们捡了起来。
  「虽然弄脏了,不过看你衣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吧?我们比你需要麵包,不介意送给我们吧?」为首的孩子王有一下没一下的拋着手里的麵包。
  男孩没有任何反应,那群孩子们又笑闹几声后就跑了,只留下一个看起来瘦小的少年,对方耸了耸肩,「他们就是这样,你想去报仇我也不会阻止。」
  男孩看了看少年们跑远的方向,「报仇是什么?」
  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少年想了半天才挤出解释,「就是别人伤害你,你就去让对方体会跟你一样的感觉。」
  少年带上男孩回到基地,虽说是基地,不过就是间破旧的废弃房子,附近无依无靠的孩子们都会聚集在这一处。
  那些抢了麵包的少年们看见他把男孩带来也没说什么,因为这里本来就不属于谁,只要是无家的人随时都能进来。
  「没地方去的话,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那位少年这么说道。
  §
  在一家麵包坊的后院,男孩垫起脚尖快速的捞了几个铁盘上等着放凉的麵包,忽然就听见一声大吼,「靠!又是你这个浑小子!」
  一位戴着厨师帽有着大肚腩的中年大叔挥着擀麵棍从后门衝了出来,男孩抓着麵包转身就逃,但下一秒他却被拎着后领提起。
  「哈哈哈!终于抓到你了,看来你不是每次运气都这么好啊。」厨师痛快地笑了,一边用擀麵棍戳了戳在空中踢着脚的男孩。
  忽然一声巨响从店内传来,他怒气冲冲的衝回店内,一开门却是被人撒了满脸麵粉,他眼睛张不开但能听见好几个孩子在笑的声音。
  当他终于能睁开眼时手里的男孩也早就消失无踪,就这样麵包坊大叔对上小毛贼仍未有一笔胜绩。
  那群孩子带回丰硕的成果,他们将麵包先分给比较瘦弱或是生病的孩子。
  一位叫做乔的少年拿到麵包分成一半,分给那位他带进来的安静男孩,「拿去吧小不点。」
  男孩不爱说话,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但他会一些小法术,天冷的时候他会帮忙点起火堆,在他们需要的水时也会帮忙变出乾净的水,更别提在他们出去「狩猎」时那些小法术总能帮上许多忙。
  虽然他的来歷有些奇怪,但大伙很快就接纳了他。
  夜幕悄悄降临,基地内大家裹着破旧的毯子依偎在一起睡觉。但今夜外头不太平静,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喊叫的声音。
  男孩躡手躡脚的来到窗边往下望,街上一把把明亮的火炬正晃动着,那些士兵正追逐着一个男子。
  他就这么看着男子被逮到发出惨叫的被押走,这些日子下来类似的事件频传,没人知道那些人被带去哪里,只知道那些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几天后他们食物再度告凿,男孩只好再度出发。今天街上的人特别多,好像整街的大家都踏出家门挤在街上,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是王子殿下来巡察了。」
  围成一群的少女不停垫着脚尖,想一看究竟,「听说王子殿下是一位帅哥!」
  「好想亲眼看看啊。」
  男孩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终于脱离恐怖人群的他熟门熟路的溜进麵包坊的后院。后院的架子上果然放着一大盘正在吹凉的麵包,左右确认大叔不在他便垫起脚尖摸起一块麵包,都还没将麵包塞进怀里店内就传来争执的声音。
  「我听你们在狗屁!老子家从很久以前就是供俸守护神的,是你们说改就改的吗!你们对奥雷斯特家做的那件事老子都还没上街抗议了,你们那个暴君现在是吃饱没事干吗?」
  男孩手里的麵包落了地,他愣了几秒便拉开麵包坊的后门跑了进去,此刻店里除了那个大叔以外还多了一群士兵。
  「抓起来。」为首的士兵下令道。
  看着逼近的士兵们,大叔抓着擀麵棍退了几步。男孩慌乱的四下看了看,看见平时用来切麵包的刀子,他扑了过去一把抓起刀子。
  注意到他的出现大叔吃了一惊连忙将男孩拎起,一把抢下男孩手里的刀,「去去去!这里没有东西,麵包我已经放在后院你没看到吗?滚!」
  男孩被从后门丢了出去,他爬了起来望着锁上的后门又转头看着那盘麵包。里头传来大叔愤怒的叫骂,混乱的声响没有持续很久,当看见后门被人推开时他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基地的那些人看到他空手而归十分吃惊,傍晚另一群孩子们回来了,带回了一堆麵包,说是那家店老闆不在大丰收。男孩看着分到自己手上的麵包食慾全无。
  夜幕降临,他趴在窗边往下看着今夜街头依旧上演的追逐戏码。
  乔安静地摸到他身边望下看,「你在想什么?」
  男孩只给他简单两个字──报仇。
  失去父母的他到现在都没有哭过,只因他相信父母心是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才会留下他一人。但现在的他才了解到,住在皇宫的那些人没有因为他父母的死而消停下来。
  压迫依旧继续着,他的父母白死了。望着远处那座绚烂的皇宫,他似乎懂了什么是想报仇的心情。
  他对天发誓,一定要让那个罪魁祸首体会和他一样的痛苦。
  §
  隔天一早一辆绚丽的马车缓缓驶过街头,街上聚起不少看热闹的人,成群的少女尖叫着。
  忽然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窜出衝过马车前方,受惊的马儿抬脚嘶鸣,吓得驾车的那位紫发少年连骂好几声干。所有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直嚷着是谁家的野孩子。
  车上衝下一位金发剑士追上那位小小的身影,一把将人提了起来就吼,「没看到马车吗?很危险啊!」
  「放下他。」一道温和的嗓音制止了青年的暴行,有着一头金发的年轻男子走下了马车,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孩,一瞬间似乎露出那么一丝惊讶的神色。
  他单膝跪下尽量与对方平视,「小朋友,你的家在哪?」
  对方摇了摇头。
  见状金发青年露出好看的微笑,「那跟我回家好吗?」
  一旁的金发剑士翻了一个白眼,「又捡。」
  就这样他们主子又替他们捡了一个小鬼,还替无名的他取了一个新名字叫做安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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