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子_分卷阅读_101
沐世规和沐彦卿父子俩刚到就被请进了营帐,一看就是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已经有人算到了他们父子两个会过来。
营帐内的气氛比较凝重,陈宇柒皱着眉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可能是在为父亲担心,也可能还为父亲执意如此而感到不愉,总之这都是作为儿女该有的情绪。
表哥郭嘉正坐在一旁的书案旁,应该是在写自己所需。
整个营帐之中,唯一算得上平静的就是正半坐在床榻上的陈太尉,他中毒颇深,现在嘴唇也变成了紫色,脸色更是苍白,一看情况就是不大好,不过眼睛里带了些精光,很显然他想要那样做。
沐彦卿是第一次见到陈太尉,没有感受到英勇善战的枭雄气息,不过却也佩服他的豁达与坚韧,其实想一想也对,要是现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是自己,沐彦卿都不用想也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总之在临走之前一定要给身后人留下最好的安排。
不过现在提出法子的是表哥,沐彦卿就有些犹豫,拿回羌剧毒以毒攻毒,事成失败三七分,此法实在太过凶险,尤其是在还根本不知道陈太尉身上到底是什么毒种的情况之下,要是陈太尉连第一关都过不去,陈家真的不会打击报复?
陈宇柒确实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和兄长,但是当这种情谊之间穿插了一个人的性命,尤其这个人还是对方的父亲,什么样的情谊都会大打折扣。当然沐彦卿这是做的最坏的打算,陈宇柒很大程度上不会这么做,但凡事都怕有个万一,尤其现在陈宇柒显然还没有下定决心应下此事。
费尽千辛万苦治病救人,到头来却只是人财两空,甚至还要面临来自各方面的攻击,尤其是那个躲在暗处的敌人,看不见摸不着的招数更是令人担惊受怕,沐彦卿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当然,沐彦卿不想往这方面想,但是事情就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多想。
“太尉,”沐彦卿跟在自家父亲身后行礼。
陈太尉看到沐世规身后跟着一个少年,即可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不过还是询问性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是不是他?
陈宇柒颔首。
“沐大人好福气,儿子外甥各个风仪出众,未来不可限量,”陈太尉赞许一句,他是真的有些感叹的,之前儿子来信与他讲了归零山的事情,少年英才果然名不虚传,尤其他刚才知道这次过来这边能带上郭大夫,也是这人的主意。
“陈大人莫要当面夸奖于他,不然过后还不知道怎么翘尾巴呢,”沐世规笑着说道,这人没有丝毫的谦虚,按照惯例,别人夸奖你家崽子,做父母也应该反夸回去才是,但是沐世规和薛氏夫妇俩却时常在这个问题上出其不意,总之就是其他都好说,你夸我家小崽子那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家孩子就是你说的这样。
当然,要是顶不熟的人,沐世规薛氏夫妇也会假意寒暄两句,但是近一个月的同行,沐世规自觉与太尉已经算是熟悉,根本不用掩饰本性,所以就根本不知道客气怎么写了。
沐彦卿和郭嘉面临这样的情况已经很淡定了,陈宇柒倒是诧异的看了一眼他们父子舅甥三个,他与彦卿相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这是一个极其自矜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人。
陈太尉被噎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恢复了。
“听闻太尉醒来,我与父亲过来瞧瞧,想看看各位太医可提出了具体的法子,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彦卿义不容辞,”沐彦卿承诺道,带着小辈的口吻。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不过还是引得陈太尉抬头。
陈太尉抬眼看向沐彦卿,有些惊叹,实在没有想到沐世规长子这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他甚至连事情都没有提,就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表现出来了,他对这件事情持迟疑态度。沐世规性子温和,为官多年也不见他在朝中与谁有什么矛盾,一副温厚老实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培养出这么个儿子,比狐狸还狡猾。
陈太尉不经意就想到了席瑜,真不愧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性子如此相像,而且眼前这个心思更是敏捷。
“彦卿,”陈宇柒无意识唤了出声,他没有想沐彦卿华忠背后的深意,只是觉得在此时彦能这样表示已经很不容易了。
“兄长还是应该想一想,太尉中毒不是小事,救治之法也不是只有一条,别到后来后悔,世间多少银钱都买不到后悔药,”沐彦卿直接说道。
说句实话,沐彦卿并不在乎陈太尉现在怎么想,重要的是陈宇柒到底怎么想,最后这个事情或者是说承担这个事情结果的是在世之人。
陈宇柒一时没有说话。
“彦卿是一个小辈,本不应该在太尉面前大放厥词,不过这件事情是关系到我们沐家人,兄长学医年数不多,也许还没有看透太尉的症状也未可知,在众位太医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定之前,私以为还是再等些时候为好,没准儿一会儿就是柳暗花明,”沐彦卿含笑说道,带着劝解的意味。
通过前面这几句话他已经大致了解了陈宇柒的态度,左右摇摆,没有下定决心,这种情况之下,沐彦清不认为表哥要出手。
“彦卿对吧?”陈太尉笑着开口。
沐彦卿点了点头。
“果然与你所说,令郎所作所为比他的年纪要成熟很多,”陈太尉转头看向沐世规,笑着说道。
虽然说同朝为官,但是文臣武将本就有界限,在这之前陈太尉与沐世规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此次从西蒙边防回京算是给了这样一个机会,把他们两人聚集在了一起。
这一行回京队伍比较有意思,除了陈太尉是在西蒙边防打了胜仗有功劳之外,其他的这些官员都是很羞耻的,这次和谈他们不仅没有捞着什么好处,还被人抓着做了俘虏,折辱性的在牢笼中关了这么久,尤其是三皇子羞耻心更甚,以至于在回京的途中,他几乎都没有和谁交流过,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马车之中,直到陈太尉出事才见他出来。
在众多和谈官员中,沐世规别具一格,虽然在平城受了苦,不过他却很庆幸,虽然他这一行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创伤,不过到底都保住了命,一来二往的,两个交流就多了些,这样一来自然免不了聊起家中的儿女,再加上之前京中长子的来信,所以对于沐彦卿,陈太尉是了解一些的。
“大人说的是,”沐世规也不做否认,事实就是如此,不知不觉中彦卿已经长大,处事风格已经成熟,就是他这个父亲也不能说就能比他做的更好。
“这件事情就在此告一段落,我先带表哥回去,剩下的是太尉和兄长的家事,我与父亲表兄不便在此,”沐彦卿表态,这件事情的最终走向主要还是看陈太尉和陈宇柒,其他人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都无关紧要。
陈太尉和陈宇柒没有说什么,父子三人就这样走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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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家彦卿果然名不虚传,在这些上比上你有过之无不及,”陈太尉看着沐家父子走出营帐的背影,赞叹道。
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理清事情的经过,并且想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并做出决断,不是谁都可以办到的。尤其看样子,那小子也了解自己的选择,甚至已经认定自己会这样做,这样的心智比上现在依然还优柔寡断的儿子,高下立判。
对于嫡长子的想法,作为父亲,陈太尉完全能够理解,不过世上哪得双全法,每一件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活在人世,所有人都是选择向对自己好的那一面努力,凡事都抱着求双全的目的去做,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失望而归,甚至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父亲说的是,”陈宇柒应声,“只是,太医……”
陈宇柒想说,太医们不是还没有想出办法吗?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何至于要选择这么危险的方法,以毒攻毒,就算是在三七分成之中父亲能占到那七分里,也不过能多不超过两年的寿命。
陈太尉看着儿子摇了摇头,或许还要再加上一条,沐家彦卿把自家长子的性格也看得非常通透,把这样的空间留给他们父子,恐怕也是希望通过自己和儿子的谈话,让儿子能够放下心中的执念。
那些太医是盛德帝派来专门救治自己的,如果自己真的有救,他们肯定不会吝啬说出这个结果,但是一直到现在他们都闷不吭声,这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这个结果肯定不容乐观。
想通这一条,陈太尉摇了摇头,多智近妖,大概能形容这个少年。
“宇柒,你说为什么沐家长子会专门过来说这些?”陈太尉开口问道。
“应该是听说郭大夫提出了这个解决方案,过来看我和父亲的态度,”陈宇柒低声回道。
“你说的不错,那他现在他把郭大夫带走了,你说说他是个什么态度?”陈太尉轻笑着说道,因为病症折磨,他说话其实已经很虚弱了,不过还是循循诱导。
作为一个人,重情本是好事,但作为一个武将或者是作为一名官员,重情或许会成为致命的弱点,他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的时间能够继续作为儿女的守护伞,但是当他面临厄运,才发现上苍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他想让长子明白,兄弟或者是朋友,就算曾经是拿真情真意换来的,在一些事情上还是需要一个态度,总不能让为自己着想的这些兄弟朋友寒心,或者是在之后留下无尽的孽缘。
就像是今日的事情,如果是性子大咧、意气用事的朋友,没准就已经在劝长子一定要去做这件事了,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讲,这个方案是对陈家最好的选择。
但是沐家彦卿从头到尾都没有提一句劝解,甚至还在劝长子要想清楚此事,尤其是要明了此事的后果,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长子表现出来的态度,他现在根本不能接受此事。
在一切都未发生之前就不能接受,如果在用药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憾事,他的态度究竟会怎样不言而喻,很显然,沐家彦卿不想要后来的这个事情发生,那样的话只能选择在最前面斩断。
所以他说沐家彦卿很聪明,在朝堂之上虽是会树敌,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因为此事再为自己树立本可避免的敌人,也就是说与其兄弟反目,倒不如及时止损,这事情总归是自己想清楚才最好。
“父亲的意思是?”陈宇柒惊诧的抬头。
他本就是关心则乱,父亲现在这样诱导,他自然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卡。
“你这位小兄弟可比想象中的要聪明的多,人家把你看的很清楚,咳咳咳,”陈太尉笑呵呵的说道,笑到最后撑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把手上的手绢儿拿开上面有鲜红的血迹。
“父亲!”陈宇柒惊呼一声,几步就走到了陈太尉身边。
“宇柒,世上哪有双全法,就这样吧,太医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以毒攻毒虽然凶险,但是为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为父总不能在这儿倒下,”陈太尉笑了笑,温声说道。
“父亲,”陈宇柒呢喃,走得近了,他才真切的感受到父亲的情况,这才几日的时间,父亲已经虚弱致斯。
父亲是武将,是大陈朝数一数二的将领,这是陈宇柒一直到现在对陈太尉的印象,他小时候其实很少有见到父亲,常年在边关行军作战,只有打了胜仗或者是年节才能见到父亲。
高大勇猛是陈宇柒对自己父亲最大的印象,就算是到了现在他做任何事情都有底气,这个底气也大都来源于父亲,但是现在,就在这个时刻,陈宇柒意识到这件事情确实需要他做个了断。
是他,不是父亲不是妹妹也不是其他任何人,就是他。
陈宇柒大概能够了解父亲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有些优柔寡断,正因为自己处在两难的境地,心境一直左摇右摆,不可避免地让冒着被看不见的敌人针对的威胁来帮助自己的同伴心里没底,甚至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以至于到后面不得不出面把事情叫停。
想通这一切,陈宇柒完全能了解沐彦卿的所作所为,自嘲的笑了笑,果然如父亲所说彦卿聪明且通透,短短时间内,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反观自己倒是有些过于放不开了。
“父亲放心,儿会找彦卿说清楚,”陈宇柒低声说道。
陈太尉点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本就中毒颇深,今日又说了这些话,身体承受不住是正常的。
陈太尉这样子却把陈宇柒吓了一跳,后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颤抖着伸出手放在了父亲的鼻翼之下,感受到温热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父亲只是睡着了,这样的认知是让陈宇柒松了一口气。
帮陈太尉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被子,陈宇柒转身转身出了营帐,外面正守着的几位副官都是已经跟在父亲身边多年的兄弟,能够付出绝对信任。
“照顾好父亲,我去去就来。”陈宇柒吩咐。
“是,”各位副将应声。
陈宇柒抬步去了众太医在的营帐,不多时他就从营帐走了出来,本来就充满担心的脸表情更是凝重脸色也苍白了三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有了实感,父亲说的没有错,彦卿的考量也有道理。
这幕后之人确实下了狠手,众位太医虽然没有对父亲下死刑,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此毒无药可医,起码以他们现在的医术不行,在他试探着说以毒攻毒行不行的时候,众位太医也是沉默。
陈宇柒拳头攥得紧紧的,父亲遭遇叵测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一世英勇的父亲就这样黯然倒下更是他不想看到的,既然敢做就应该付出代价,起码在父亲离开之前,这件事情应该做一个了断,不然的话就太憋屈了。
就这样吧,陈宇柒告诉自己,如果事情就这样完结,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能接受,更不用说一世刚强的父亲了。
“去沐大人的营帐,”陈宇柒吩咐带路的士兵。
“是。”
第149章 世上哪得双全法
“报——”一名士兵飞快地穿过队伍和各个营帐, 走到了中央营帐面前。
“进, ”营帐内传来声音。
士兵走进营帐,单膝跪地:“报各位将军, 西蒙国送来投降信, 应下了之前我方提出的全部要求,不过我军要释放俘虏。”
听到前半句话, 上位的曲将军、盛金山和于陶都露出了笑意, 虽然之前之后各有各的想法, 但是要到了更多的好处,他们总归都是开心的。
席瑜也挑了挑眉,这件事情已经僵持了近一月的时间, 圣上的密信已经送到, 就在盛金山一派坚持要放低要求尽快解决此事的当下,西蒙国松口了,着实是一件好事, 不过——
“关于耶律康达那边怎么说?”席瑜最关心这个,耶律康达对西蒙国来说可能是救世主,但是对陈朝来说完全是个罪人, 不管怎么说都绝对不能放过。
“我军释放西蒙国俘虏,他们就答应把耶律康达交于我们,”兵士回道,“俘虏里面包括茅坪洲和耶律达尔。”
“是。”士兵回道。
席瑜挑了挑眉,关于这两人他自然不陌生,都是他一手抓回来的, “茅坪洲?”一定要要回耶律达尔,他理解,但是茅坪洲?
要知道从始至终西蒙国都完全没有承认平城之事是他们做的设计,甚至事后他们还完全把这件事情推到了茅坪洲身上,但是现在竟然要用耶律康达换回茅坪洲,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看来在那之前他要好好会会茅坪洲才行。
“既然这样,这件事情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西蒙国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没有辜负圣上交代之事已经足够。陈朝和西蒙国睦邻而居,总不能一次性的把人逼得太紧,而且那俩人留在军中还有可能造成危险,倒不如把他们送回去,”盛金山轻飘飘的开口,这个结果已经出乎他意料很多,在他看来,耶律达尔和茅坪洲街不是重要人物,西蒙国想要就还回去没什么损失。
尤其是茅坪洲,三皇子在离开之前,为了泄愤曾经在大牢之中整治了他一顿,到现在他连站立都困难,说是废人都不为过,这样的人就算回到了西蒙国又能怎样?
曲将军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大致也是这个意思,停战之后他们与西蒙国的商议已经拉了太长的战线,现在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完成了圣上交代的任务,也算是一举两得,这样也未尝不可。
于陶看到席瑜的表情之后一直没有表态,自从两人并肩作战之后,他对席瑜有所改观,近来也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以前在这些事情上他都是为盛金山马首是瞻,现在却会兼顾席瑜的意愿。
“既然两位将军都已经做出了决定,末将莫敢不从,既然西蒙国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明日末将会亲自把这俩人送还回去。”席瑜恭敬回道。
曲将军点了点头,盛金山倒是诧异的看了席瑜一眼,刚刚明显不情愿,没想到最后居然竟然松了口,要知道在这之前,如果遇到不顺心意的事情,席瑜可都是据理力争的,不过虽然心中诧异,他到也没说什么,目的达到就好了。
“没想到你会应下此事,”席瑜和于陶一前一后走出营帐,于陶笑着说的。
席瑜挑了挑眉,无声的询问。
“要是按照以往你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看你刚刚的表情,你明明觉得茅坪洲此事有蹊跷,”于陶回道,随着两人渐渐熟悉,说话也没有了以往的客套,现在就是兄弟俩之间的你来我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