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细水长流_分卷阅读_444
一时九县案首二十个人齐齐落座,陈绍目扫全场,心中谓叹:无论举止长相,还是既有名声,在座人中确是数谢尚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先邹进不避嫌地取了谢尚,今儿他,陈绍握紧了拳:且先看了谢尚的卷子再说。
一排二十张案桌,李满囤作为雉水县第二十一名坐在了第二十一排,抬头都看不清主考官鼻眼的地方,但李满囤老爷却觉得特别满足——他今儿也算是跟朝廷四品的知府大人平起平坐了!
这辈子有这么一回,他知足了!
一时试卷发下,一众考生拿到卷子后有的看卷子、有的磨墨、还有的边看卷子边磨墨或者看两眼卷子磨一会儿墨,然后再看两眼卷子——总之芸芸种种,啥样的都有。
陈绍不动声色地打量案下考生的动作神态,重点关注正对着他的谢尚。
陈绍看谢尚极快地便扫完了卷子,然后方拿水盂往规制砚台里注了水,拇指中指捏墨,食指抵紧,以标准的磨墨姿势跟在家一般打圈研磨起来——这对比周围人快速地拉直线磨墨动作实不是一般的气定神闲。
哎——陈绍叹息:只冲谢尚的这份从容气度,同等级卷子必是要取他为首了!
不然就不是避嫌,而是沽名钓誉了!
第402章 府案首(四月二十五)
五百六十人参加的府试,第一场背默全答对的有三十二人。
府衙礼房批改好卷子,最后的名次评定却要陈绍点头。
陈绍让人把三十二份卷子全部翻过来摊平排在一列,他站一边,根据卷子背面透出来的墨迹深浅,先排了个大概,然后方坐下来看正面。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陈绍看卷子都是两张两张的对比来看,如此没费什么周折地就排好了名次。
名第排好,拆开糊名,陈绍看第一名是“谢尚”,不觉啧了一声,心说:果然!
师爷一旁听到,赶紧问:“大人,谢尚父亲谢大人是当朝翰林,您看这是不是要避下嫌?”
陈绍回想了一下谢尚的样貌,摇头道:“不必了。谢尚既是糊名取中,证明他确是真才实学。且他的字用墨黑亮细滑,非其他人所能比。这卷子搁谁瞧了都会取,不用避嫌。”
君子坦荡荡,陈绍觉得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不能连手下邹进的胆气都不如。
邹进可是县前十取了八个谢家人,而事实证明邹进没徇私——第一场全对进了三十二名的谢家人连谢尚在内足有有六个,而另两个也只是错了一道。
由此可见谢家子弟学问的扎实,而谢尚作为其中翘楚,更是一路绝尘。
现陈绍就等着谢尚去院试给自己挣面子,展示他治下的文风昌盛。
师爷看谢尚这张卷子墨迹如漆,确是比后面二三名的黑亮,便没再言语。
一时前三十二名名单写好,陈绍过目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李满囤”不觉奇道:“这李满囤是哪个县的?名字怎么听着似个庄户?”
不是没有农家子弟来考,但一般能考到这个位置的农家子弟都会提前改个文雅名字。
师爷赶紧翻出李满囤的履历递给陈绍道:“大人,这李满囤三代白丁,可不就是个庄户吗?”
“您看这籍贯雉水县高庄村。”
陈绍看了履历后笑道:“县试两场,一场县第三、二场县第二,看来这个李满囤背默功夫没少花,为人想必十分刻苦。”
“哟,年岁也不小了,四十四了,还在坚持,倒是其心可嘉。嗯,且等下场看看文章笔锋如何吧!”
闻言师爷便知道陈绍预取了李满囤为本科“天道酬勤”的人选。
府试除了为国取才外还担负教化地方之责,对于到了一定年岁犹自刻苦上进的人在考察其德行后可奖励童生功名以激发其他人奋进。
李满囤因为名字够乡土,加上年过不惑,且《四书五经》背得够熟练便好运地进入了陈绍的视野,被视作教化地方的典型。
第二天发榜,师爷一早便装成一个等榜的考生在府衙对面的茶楼占了个座儿。
榜单一出来,茶楼立刻就沸反盈天的议论开了。
师爷喝着茶淡定地听着着周围人相互道喜或者彼此安慰、然后开始寒暄:议论本榜案首谢尚、谢尚的父亲谢子安、谢子安的爷爷谢老太爷、谢尚媳妇名下的甘回斋、甘回斋销的七巧板、华容道、《中馈录》、薄荷糖等等以及接着如此一番的议论第二名、第三名……
终于有人提道:“这李满囤是谁?”
“他家干啥的?怎么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别是个庄户吧?”
“就算是个庄户,念书时先生不也会给取大名吗?”
“这李满囤是那个县的?他这个县的私塾师傅都不给学生取官名的吗?”
涉及一县声名,雉水县的人坐不住了,有人出声说道:“李满囤老爷出身庄户,先前就没念过书!”
“没念过书?”一屋子人,连带师爷在内都惊呆了——这没念过书的人都能考府试三十二,敢情他们这些年念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真的?假的?”反应过来,询问的口舌就多了。
“当然是真的。”雉水县的人道:“你到我们雉水县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打听就知道李老爷五岁死了娘,他爹娶了后娘,后娘待他不好,李老爷少年时候就念了三年村学堂,没念过一天私塾。”
“真没念过书啊?那怎么能来考试的?”
雉水县人:“自己上进呗!听说他自从发了财后就去城里书铺买了许多书回去念。书铺伙计老板都认识他!”
闻言师爷赶紧用心记下以回去给上司陈绍汇报。
“哎哟妈呀!”听的人无不惊叹:“这不用人教,自己看书就能看明白,然后就来考试,还能考到府三十二,这天资也太好了吧!”
“有没有人教,这个事说不好,”雉水县人替李满囤老爷谦虚:“毕竟这李老爷可是今儿案首谢大爷的岳父。而谢家书香门第,谢大爷和谢老爷都是饱学之士,但凡有他们指点,李老爷有今儿成就也不足为奇。”
“你看今科雉水谢氏人来了八个,这第一场全中了前五十。”
师爷听得一脸震惊,心道:李满囤是谢尚的岳父,为了避嫌,大人这个典型怕是不好立了!
“李老爷竟然和谢翰林是亲家?”
围观群众发出了比刚刚知晓李满囤没念过私塾更大的惊呼:“他就是谢李氏的爹?”
“写那个《雉水谢氏中馈录》的谢李氏的娘家爹?”
提到红枣,雉水县人都不自觉笑了:“李老爷可不就是谢大奶奶的爹嘛!”
“谢李氏谢李氏,这个李字就是随了李老爷!”
“怪不得!”众人恍然大悟点头道:“俗话都说‘女儿肖父’。谢大奶奶才德兼备,李老爷想必也是如此!”
师爷也知道谢李氏,但没想这样一个才女的出身竟然是个庄户。
“那是自然!”雉水城人认同道:“现外面人都知道我们雉水县出枸杞,周围几个县也都是跟着我们县沾光卖枸杞发财。但却少有人知道我们县第一个卖枸杞的就是李老爷。”
“就是十年前李老爷拿了枸杞去药铺卖,我们城过半人家从此才多了条生计,甚至连县城都升成了大县。”
闻言师爷的下巴砸到了地上——占江州府商税极大比重的枸杞生意的根源竟在这李满囤身上!
师爷觉得他又要修正自己的想法了……
四月十三第二场,陈绍坐在公案后面看考生入场。
今儿的考场座位根据第一场的名次安排,比上一场有了极大变化——李满囤坐到了第二排中间可以看清知府大人眼角皱纹的地方。
李满囤为了去谢家体面吃席曾专门练习过拱手礼,当下他给陈绍的礼行得有模有样,跟他的样貌颇为不配,着实让陈绍有些意外。
虽然李满囤身材有点矮短,陈绍想:相貌也不出众,但礼仪还是好的,可见有些内秀。
听说他女婿谢尚也挺敬重他,现他就同他女婿一道住在谢翰林在贡院附近的宅子里。
想起谢尚,陈绍下意识地瞥了谢尚一样,看到谢尚的丰神俊朗,面如美玉,陈绍不觉嘀咕道:这翁婿相貌的差距不是一般大啊!
也不知那位谢李氏的真实相貌如何?是不是似传闻里的一样肖爹?
若是如此,那位谢大人给儿子娶媳妇还真是“娶妻娶德”啊!
……
四月十六,府试二场发榜,谢尚再次取了案首,谢家其他人也都在前百,独李满囤的名次退到了一百六十名——录取线一百五十名之后。
听到讯息,谢尚安慰李满囤道:“岳父,您名次其实离取中不远,而且您第一场成绩很好。但凡明儿的文章做好了,还是有极大机会!”
李满囤点头道:“尚儿,你别顾念我。我有自知之明,能来考这么一回,我都觉得是祖坟冒了青烟。”
谢尚看李满囤语气淡然,便就罢了。
谁知李满囤转身用功到差点误了午饭——都走到这一步了,李满囤握拳:他必是要最后一搏!
……
四月二十二,府试发榜。显荣出门看榜还没回来,府衙报喜的差役便就到了——谢尚中了府试案首,是衙役们上门报喜的第一人!
噼里啪啦地鞭炮声中,谢尚看到自己中府试的大红喜报糊在了他爹九年前中乡试的喜报旁,不觉握拳——这间门堂必将再贴上他的院试和乡试捷报!
对于中案首,谢尚倒没有太大惊喜,毕竟他努力了这么久,而且前两场场的案首也让他心里有些预感。
显荣是在鞭炮声里跑回来的。一回来显荣便让振理等人给衙役们拿赏钱,招待饭菜。
衙役们笑逐颜开地拿了钱,却不肯用饭,只说公事繁忙,还要赶回府衙办差。
显荣知道今儿是衙役们发财的好日子,也就没留。
打发走衙役,显荣方才与谢尚道喜,然后又给谢知微和李满囤道喜道:“小人恭祝十三老爷中了第五名!”
“小人恭祝李老爷中了第一百四十九名!”
“我也中了?”闻言李满囤不敢相信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小人亲眼所见!”
显荣心说:若不是为了给您找名字,他还能早些回来呢!
“岳父,”谢尚笑道:“恭喜高中!显荣看的一准没错。您且预备下一会儿差役们来报喜时的赏钱就好!”
“我真的中了!”李满囤心情激动,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往空拜道:“魁星爷爷保佑!多谢魁星爷爷保佑!……”
谢尚……
谢知微……
“十三爷爷,”谢尚又与谢知微道喜:“恭喜高中!”
谢知微摆手笑道:“同喜!同喜!”
对于能中府试第五名,谢知微的激动不亚于谢尚——他有了功名,他娘将来可算是能葬进祖坟了。
他爹好几个妾室,其中不乏官宦出身的贵妾,但因为儿子没有功名,至今都没能葬进祖坟。
他大哥和大侄子卡着族规,连老太爷都没有办法。
他为了他娘,这些年也是拼了。
与谢知微道完喜后,谢尚又问显荣谢家其他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