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共桃花_分卷阅读_78

  牧谨之缓缓睁眼,压根对侄儿单方面的质问毫无解答的兴趣,毫无笑意的眼中一片寒潭。
  “这就是安福说的,你出来要做的差使?”
  “当然不是。”少年莞尔一笑:“差使我早就办好了,九叔应该听过,近年西域新起了个叫烈火教的门派,势利扩张得十分快,还打着救济贫困行善去恶的旗子传播教义,其中信徒不乏西域诸国的头领,周边不少门派也有诚服的迹象,任其自大与我楚国无利,所以我才自行请命出宫的。”
  “两月前烈火教三法王谋逆,教内混战一朝分崩离析,你这差使办的利索,既然如此,为何还让相思堂来中原?”
  这时,一只系着金铃的黑猫从门口窜进,楚子寰精神一振,眼中闪过暗芒,将猫抱入怀中
  楚子寰不置可否:“相思堂早已向烈火教臣服,侄儿在调查中发现他们与仇韶一家渊源颇深——”
  牧谨之:“你暗中怂恿相思堂来中原,让白教替你除掉他们?不,以你的个性,要杀他们何必大费周章?他们于你怕只是引仇韶出教的鱼饵,他与你毫无过节,何必步步相逼?”
  楚子寰没否认,抱着猫歪着头看牧谨之:“九叔此言差矣,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留着仇韶都是弊大于利。”
  “论私,九叔您在白教蹉跎多年,做他仇韶一个区区左使,您得到了什么?”
  牧谨之:“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的岁月是否蹉跎,不应由旁人你来判断。”
  “人生短短几十年,知您误入歧途虚度年华而袖手旁观——侄儿做不到!”
  至于为公,楚子寰更觉无需多言。
  江湖以武为尊,有仇韶这座杀神坐镇一天,白教的地位就难以撼动,哪怕他手下暗棋已渗透进各大世家门派,但白教的存在总会让他们行事处处受制,如鲠在喉。
  铲除仇韶,只是分化白教进而控制的第一步。
  “仇韶平素久居白教鲜有出门的机会,一旦外出,周围也被安排得滴水不漏,实在难找到下手的机会,一开始,侄儿实在心里纳闷,既然仇韶武功盖世,何必出个门都小心翼翼?”
  楚子寰那时就隐隐有一种感觉,白教的人,尤其是长老护法们……似乎很怕仇韶外出。
  后来他用相思堂为饵诱虎出洞证实了这个猜想:白教上下一边顺着仇韶意愿同意西行,一边从中作梗百般阻拦,甚至不惜蒙骗仇韶暗中绑走沙雁行,也要骗仇韶回教——
  而做这些事的,可都是仇韶身边最信任的长辈,亲友。
  “侄儿想九叔您不肯离开他,是不是也与这个秘密有关,所以我改了主意,不杀仇韶,得先看看白教这儿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才好——”
  黑猫被主人抓疼了,一下跃到案桌上,带起一串清越如冰击的叮当声。
  牧谨之注意到黑猫脖间挂着的镂金铃铛,霍然起身,抓起黑猫后颈一把提起扯下铃铛。
  黑猫吃痛,龇牙咧嘴闪过去一爪子,牧谨之没避,手背被抓住三道血痕。
  牧谨之侧脸如刀,下颚绷成一道凝固的曲线,死死盯着那枚金铃,表情骇人之极:“鬼谷的幽心铃……你从哪得来的。”
  鬼谷幽心铃是件能乱人心魂的奇物。
  三十年前两个门派为争夺此铃,百人神魂被夺自相残杀而亡,后鬼谷谷主得此物,一直封存在谷,再没见过世。
  鬼谷主人视其为镇门之宝,绝不会拱手让人。
  “童六办砸了差事,鬼谷不知弥补不舍献宝反想举门迁逃,既然这样,我就乐善助施一把,帮他们迁去了一个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
  要消无声息带走一堆活人是难事,但人死声灭,处理其他也就方便许多。
  而那猎户所看到的那十几辆深夜西行的马车,自然是空的。
  为的自然是将吴凌等人调虎离山。
  牧谨之将幽心铃紧握在手掌里,顷刻间好好一件奇宝碎成粉末从掌里簌簌滑落,楚子寰叹了两声,觉得可惜,转念一想,成功引仇韶入瓮,这铃也算毁得其所。
  这时候,山下一声啸音,直入九霄。
  知客已入坐,安福进楼阁顶楼,将窗棂一一打开,厉风顿时肆虐直入,刮得人衣袂狼藉翻飞,却挂不散牧谨之眼中罩着的阴霾。
  从百丈高楼俯瞰而下,一整片密密麻麻的林海尽收眼底。
  只有从这个高度往下看,才能看清花林的布局是一座复杂的九宫乾坤阵。
  林中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个方位又各以假山碎石堆叠布局,如此大阵套小阵,环环相扣,生生不息,小周山中常年鸟鸣不断,唯独这个阵中鸦雀无声,死寂得如同一座荒废千年的坟墓。
  牧谨之手眼瞳骤缩,失声低呼:“韶儿!”
  阵中央,一人披头散发直直跪中央,像被夺了魂魄的傀儡,对外界无半点反应。
  “第二代庄主倾三十年之力才将慕容山庄打造成如今的模样,可以说,这儿的一草一木都是阵法的一环,山庄既为阵法,后山那个,不过只是逗自己家里人自娱自乐的玩意罢了,真正的七星天魁阵的阵眼……在这。”
  楚子寰抱着爱宠,淡漠的看着阵中的人。
  “今日过后,九叔也许会恨我,但侄儿不后悔,不斩断此结,您就只能继续泥潭深陷,你们为他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他却心安理得的置身事外,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可笑的事吗?侄儿替您不值!侄儿真的很想知道,当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后,还有没有脸面……苟活于世!”
  第69章
  幻境之中,雾气腾升。无边无际的白雾隐隐约约透出一抹人影。
  仇韶扶着树干挣扎而起,欣喜若狂:“牧谨之!”
  来者腰配长剑,黑袍长发,不是牧谨之又是谁——
  两人面对面,但那个牧谨之却没看见他,也根本没听到他说话,笔直的从仇韶面前穿过。
  仇韶心倏地沉到谷底,不,这不是牧谨之。
  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牧谨之”太年轻了,身形比现在矮些长眉飞扬,瞳孔明亮,满打满算不过十六七,不比如今的沉稳,那张英俊熟悉的脸上还充满着陌生的肆意洒脱之气,在分不清真实虚假的浓雾中,年轻人瞳中褶褶的光辉反而让仇韶有一种不真实的刺目感。
  显然的,这是他全然不熟悉的牧谨之。
  幻镜制造出来的梦魇,能制造自己从未见过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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