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仙机[修真]_分卷阅读_44
不仅是鬼府之主,她还是那位祖洲之主、鬼世夜游图的创造者。
而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大能,这位无论从雪朱的描述还是陆照旋看到的片段中都与慎苍舟无比亲密、让她以为两人是道侣的大能,并不是慎苍舟的道侣。
她和慎苍舟是你死我活的对手。
兆花阴修元,而慎苍舟修玄,两人本就是对立的,他们互相欣赏,也互相称赞,甚至互相引以为至交,但他们是对手,是最后只有一个人会活着的对手。
陆照旋甚至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能如此亲密的。
他们亲密到山海境是慎苍舟为搏兆花阴一笑而起意创造、兆花阴则也为他鼎力相助的地步。山海境的建成,慎苍舟是最大的功臣,但没有兆花阴,这一切也不可能成真。
陆照旋无意去理解、也无意去评判这两位前辈的相处模式,她甚至不知道这两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慎苍舟并没有留给她这部分信息,而根据她自己所知,两人俱已不在世。
而她在意的是,山海境的建成与她所想的并不相同。
在所有修道人的常识中,有一条在于“天下有十洲五岛频传道法、广开仙门,大道在其间”,而还有一条与之对应的尝试在于,“世上不只有十洲五岛,但想求仙问道便只能在这十洲五岛”。
陆照旋转世之后,听赵雪鸿解释过十洲五岛之间的关系,也曾思考过其他洲岛是否存在,是否也是与十洲五岛并立重叠的关系,但那时她被赵雪鸿其他话题移去精神,便没有在这问题上深究。
直到此时此刻,通过慎苍舟的记忆,她得知了真相。
除了十洲五岛外,这世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洲岛,他们也许也有仙法,但都是旁门左道,没有通天的可能,顺着这些道途攀升,也许只能止步于元婴甚至化丹,而根基底蕴也远远逊色于玄元修士。
这些洲岛与十洲五岛并非重叠并立的关系,或者说,它们没有这个资格。
若说十洲五岛是一体数面,那这些洲岛便是夹在这数面之间的存在,随时都有可能消亡,除非天长地久出现奇迹,否则不会有洲岛能升格为新的一面。
而慎苍舟开辟山海境,便是人力创造的奇迹。他通过山海境将本不该与其他十洲五岛并立的沧海岛一力升格,最终成为大道传承之地之一。
说沧海岛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受了慎苍舟的恩惠、被算作是慎苍舟的传人倒也一点错都没有。
没有慎苍舟便没有如今的沧海岛。
世人都道慎苍舟神通伟力,陆照旋也无比钦佩,然而这钦佩在她得到慎苍舟的记忆片段后化为了浓浓的不敢置信和荒诞感。
慎苍舟做下这等大事,只是为了兆花阴的一句话。
兆花阴不信这世上有人力未及、无法更改之事,也更不信所谓的洲岛自有天数、非人力可及的说法。
她与慎苍舟谈笑间流露此意,还随口讥讽了认定此事不可为之人,慎苍舟便上了心,真心实意思索起到底该如何升格。
当然,慎苍舟彼时尚未拥有传承,而他新晋问元,也尚未从任何人手中抢下根基,沧海岛若能升格成功,对他的好处极大。
慎苍舟有此意愿,兆花阴自然更是来了兴致,帮助慎苍舟建立山海境。
从这段记忆中,陆照旋了解了沧海岛是何等玄妙神奇的存在。
它与陆照旋见过的一切洲岛都不相同。
无论是流洲还是凤麟洲,陆照旋惊异于自然之伟力、天地之浩瀚,但沧海岛却给她以从未有过的震撼。
那是人力的精巧极限,是人定胜天的手段和信念雕琢出来的世界。
整个沧海岛是以山海境为核心的,这陆照旋本就知道,而她不知道的是,沧海岛对于山海境的依赖程度究竟到了何等地步,那根本就是无数支离破碎的小世界层层叠在其之上。
这些小世界每个都并不完整,而慎苍舟仿佛亲手拼图一般,将破碎的小世界按照构造一个个拼在一起,形成了无比契合的图组,稳稳地架在一起,撑起沧海岛的天地。
山海境是这一切的核心,它稳稳地托着这些小世界,为它们输送养分,又从它们身上汲取养分。
而玄阳仙境则是用来应对小世界之间的不匹配诞生的,它是山海境的延伸,本质上是在不匹配的小世界之中再行拼凑的存在。
小世界是被人强行拼凑在一起的,一百年两百年还算安然无恙,时间久了,互相都在变化,便又不匹配了。
这对十洲五岛间的小世界来说寻常,但对沧海岛却是致命危机。
玄阳仙境就好似糨糊,将这些不匹配的小世界强行黏回来,以便慎苍舟无法出手后,沧海岛不至于当场崩散。
而玄阳仙泉便是玄阳仙境继续衍生的动力,山海境会自行涌出,为其续力。
由于玄阳仙境是山海境的延伸,数万年里,这些大小岛上之人闯入后,发现从中最先走出的人与山海境最为契合、最有可能找到玄阳仙泉,便有了盈潞岛圣子圣女之说。
而盈潞岛之所以需要亲自去找玄阳仙泉,是因为玄阳仙境会经常调整位置,以便适应新的变化。受益者不会庆幸长久的受益,只会恐惧于失去这种得益,竭尽全力保留这种得益。
知道了这一切,陆照旋便终于清清楚楚为何沧海岛至今都是无主之地,全靠慎苍舟的传承而存。
玄阳仙境是解一时之急的妙法,却不是一劳永逸的良方,人力总有尽时,总有一天沧海岛这些世界的发展会超出玄阳仙境的控制能力。
拼凑创造需要数万年殚精竭虑,崩塌毁灭只需要一瞬间。
没有人接手沧海岛,是因为没人想担这因果。并不非每个人都是慎苍舟。
而本该接手这一切的,其实是那只成为山海境洞天之灵、名叫雪朱的鸡。
也就是这只不愿接下因果的鸡,忽悠着陆照旋接手一切。
陆照旋平静地想着,并无不快。
在晋升的无穷快感中,她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第54章 莲灯幽幽,烛光盈盈
陆照旋眼前是满目黑暗沉凝。
这与她想象中的莲池并不相同。
她并未从慎苍舟留下的传承中得知莲池与大若岩的信息, 更无从得知太素白莲的下落,甚至不确定这里是否真的有太素白莲。
陆照旋一直十分迷惑,究竟如何在未见之时确定太素白莲的踪迹?
谢镜怜未同她说, 似乎不方便透露,让这一切显得像一个谜。
她仍在想着, 便见满眼黑暗中忽地升起一点明光,朝她飘飘荡荡而来,最终悠悠来到她身前停住。
那是一盏微光闪动的莲灯,灯托上五道盈盈而亮的烛光分外柔和。那五道烛光从灯托中缓缓飞起, 飘到她面前,排成一排,那莲灯便凭空消散了。
远处, 又是一道幽光飘渺而来, 这次比之前要黯淡得多,到了陆照旋近前,才知这也是一盏莲灯,但其中并无烛光,反是从中飘出一个问题来。
“你的道统?”
陆照旋一怔, 不知这是何意,朝那莲灯反复打量了许久, 是纯然灵力凝成的,除此之外,便没什么特别的了。
自入莲池以来,她便觉四下尽是茫茫威压, 将她限制在三丈见方之地,无法多踏出一步。
按理说,她已是蜕凡, 这世上应少有能限制她行动之人,然而一个无主的山海境却做到了,这不得不让陆照旋再次感叹慎苍舟的非凡手段。
她试探着答道,“玄门。”
她话音方落,那莲灯中便升起一道烛光,与她身前的那五道别无二致。陆照旋若有所悟,便听那莲灯中传来一道隐约有些熟悉的声音,仿佛有人站在她身前说话一般。
“元门。”
陆照旋一怔,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这熟悉感源自何处,却在第一时间了悟此人便是那位同样来寻太素白莲的蜕凡修士。她能听到那人的回答,想必对方也能听见她说话。
一时间,陆照旋有些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了。
那亮起的莲灯朝一旁飘飘荡开,在她面前的无边黑暗中化为小小的一个亮点。
而远处,又是一道黯淡的幽光飘来,传来问题,“你的来历?”
陆照旋试探道,“生洲。”
这次,那盏莲灯并未亮起烛光,仍是十分黯淡,也并未传出任何声音。
陆照旋蹙眉,约莫摸透了一二分情况,而这点了解又让她忍不住更要蹙眉。
若她能答上一道问题,便能点亮一盏莲灯,想必若点亮的莲灯达到一定数目,她便能从此处脱离,进入真正的莲池。如果她回答的并非真话,莲灯便不会亮。
当她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她面前五道游离的烛光便是点亮莲灯的另一种方法。她只有五次机会跳过,而从这个机会数额来看,她将面临无数问题。
她和另外一名蜕凡修士面临相同的问题,互相之间是能听到对方答案的,唯有双方都点亮了莲灯,才会有新的莲灯飘来。若她见到莲灯飘走,却没听见对方的答案,说明对方跳过了这个问题。
陆照旋大蹙其眉,颇感棘手。
不知这样的关卡究竟是慎苍舟还是兆花阴设计的,委实有些过于刁钻险恶。
她与另外那名蜕凡修士想必互相心知肚明来意,都是为了太素白莲来的,谁也不可能让谁,修士之间为了至宝你死我活是最常见的,不会因为修为境界高下而变得客气礼貌。
然而这莲池却如此设计,让两人不得不互相交底,这只会让争斗更加激烈狠辣,这整个问答的环节都是对对手的评估和分析。
陆照旋思及此处,微微摇头,“凤麟洲。”
***
裴梓丰静静地望着面前已亮起的莲灯,若他所料未错,他的对手、那位根基底蕴无比深厚、在山海境中突破蜕凡的幸运儿,此时正在试探莲池的用意,而他早到一步,已作过试探,不再做无谓之事。
莲池是兆花阴设计的,大若岩则是慎苍舟的杰作。
裴梓丰是祖洲人,论渊源乃是最正统不过的兆花阴门下传承,自他一手建立缘生宗道统,接下大势后,祖洲对他来说便几乎没有秘密,山海境的部分信息便是从此处得来。
也正是凭借这些隐秘,裴梓丰遭明叙涯算计后,转世蹉跎三千载,还能与另一位问元大能年玖做交易,顶着明叙涯的压力一路重回蜕凡。
裴梓丰最擅长借势,缘生宗能从他随手建立的不起眼的宗门一路成为祖洲霸主,可以说他把借势玩到巅峰造极,但他从来没忘记,有借总有要还的时候。
若非忌惮年玖,裴梓丰不会将鬼世夜游图拱手让人。
那莲灯中终于传出声音来,“凤麟洲。”
裴梓丰微微颔首。
凤麟洲确是玄门传承之地,凤麟洲之主苏世允精擅法术,以此为方向推断对手的手段倒也是个好办法。
在这个问题上,他是占了些便宜的。他转世三千载,手段偏重祖洲道法,但方才的问题上,他答的是这一世转世之地蓬丘。
即使对手了解蓬丘道法,也无法推断出他的祖洲来历。
莹莹光亮的莲灯从他面前飘远,与之前那一盏遥相呼应,而幽暗的新莲灯已划至他面前。
“你最想见谁?”
裴梓丰一怔,他虽从典籍中得知在传闻中无比英姿飒爽、可靠强势的祖师兆花阴是个有些不着调的人,而慎苍舟才是那个沉稳靠谱的,但听到这样的问题,也不由颇感无语。
且不提这样的问题用心险恶,一出口便会被对手知晓心中执念所在,只说乍一听这突兀的问题,实在有些不着调。
“没有人。”裴梓丰泰然答道。
他自认答得发自真心,绝无问题,孰料答完去看那莲灯,仍旧幽幽。
裴梓丰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清楚这回是什么路数,只能再行思索自己是否真有什么非常想见的人。
他能顶着莫大压力一手建立缘生宗,为无数人敬服追随,显然不是独来独往的,提起交好的朋友或弟子,裴梓丰能说上无数个名字。
然而有交情,不代表他就有特别想见的人,更没有谁与他关系好到能以一个“最”字点缀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