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许尧臣看了眼,摆手,不方便。
  刘铮莫名其妙地又多看了两眼,心说俩人成天称兄道弟的,能有多不方便?
  他们那边说不方便,不肯帮着找了。吴曈把户籍情况简单列出来,放在厉扬手边,户主叫方浒,69年出生,籍贯是胡岚县,常住地在成锦市。根据他们发回来的记录,方浒是在许尧臣刚满16那年收养他的。
  厉扬把纸扯到眼皮下,也是胡岚县?
  对。吴曈觑着他老板的神色,跟小方先生的籍贯是同一个地方。
  籍贯相同,都姓方,要说是巧合,鬼都不信。可凡事都得拿得出证据,厉扬找了这么多年,经历了数次巧合,但事后都证明,那无非是人内心的渴望在作祟罢了。
  市里下了一周雨,铅灰色的云沉甸甸地遮蔽着日光,像要把一切艳丽的颜色都卷走一般。厉扬的办公室灯光大亮,却透不出一丝暖。对面楼的玻璃幕墙上满是水渍,映着斑驳的天色,乍一看,仿佛是褪色的琉璃,哭花的妆面。
  厉扬推开那薄薄一张打印纸,摘了许尧臣总调侃的老花镜,你去一趟成锦,找一找这个方浒,把情况了解透。
  行,我坐晚班机过去。吴曈的指腹相互搓着,瞧一眼窗外的天,又瞧一眼厉扬拧住的眉,还是没忍下来,把话问了,要真是他为啥不认您呢?
  厉扬抬起眼,居然晕出一点笑来,可说呢,我也纳闷着。
  相隔千百公里的两座城,一地雨水连绵,一地日头高悬,没有什么是相通的。
  许尧臣和黄峤因为孙安良的缺席,没拍上夜戏。收工时,听刘宏小声嘀咕了一句,说敢情烧的真不是外人钱,里外里都是自家事。许尧臣正要开溜,还没等脚底抹油,就被刘宏给薅住了,说周余来了,一块儿吃一顿吧。
  刘宏话音里满是无奈,可又不能装瞎当看不见姓周的,只得作陪。
  一群人去干了顿火锅。
  周余很殷勤,给涮肉涮菜,许尧臣就埋头吃。吃到一半,刘铮进来了,拿着手机要递给他。周余扫一眼,就笑了,臣啊,你就没新招了吗?
  许尧臣怪无辜的,冤枉,我还没出招呢。
  电话是厉扬打来的。
  许尧臣出门去接电话,经过刘宏时候,这位糙汉给他使了个眼色,联系前后,大概是叫他能撤早点撤。
  不得不说,刘宏实在算是个正人君子。
  干什么呢?厉扬问。
  吃饭,许尧臣道,周余来了。
  听说了。厉扬那边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澜庭独守空房,横跨小半国土就为给你弄口吃的,感动吗?
  许尧臣脚后跟磕着墙下踢脚线,不感兴趣的人就算上月球给我抓只兔子回来,也就那么回事。
  你这是安我心呢么,乖宝。
  老板,你觉得我对你感兴趣吗?
  厉扬吁了口气,你个嘴软心硬的小东西,也就在床上老实点。
  许尧臣眉一挑,露出点笑模样,听话音这是想我了?
  厉扬不答反问:几点回去?
  许尧臣顺着门缝往里看,周余正被制片人劝酒,刘宏在边上帮腔,一群人闹得欢。他抬手把门拉紧,道:现在。喉结难耐地滚了下,别挂,随便说点什么。
  他换上了耳机,带着刘铮离开这香辣扑鼻的阵地。门外,夜幕如笼,风很凉,走在风中的人却热得好似一团火。
  第37章
  他们从没这样过,把话讲得露骨、缠绵。或许是少了肢体与肌肤的纠缠,才让耳边每一个字都染上了情动的颜色。
  门被锁死,房间只余一盏射灯,暗黄的光攀在绷紧的脚背上,像某种舍不掉的痴恋。
  冰凉的钢笔抵着炙热的去处,那是许尧臣前阵子从厉扬书房顺过来的小玩意儿,原本要拿来练字的。
  攥着他握过的位置,脑中尽是他执笔的模样眉眼低垂,像个冷漠的红尘过客。
  碰到了么,厉扬的嗓音哑而低沉,慢一点,别伤着。
  许尧臣低喘着,猫一样哼唧了声,我不要慢
  他触碰到自己,滚烫又潮湿,无助的羞赧搅着灭顶的渴望一时间几乎叫人窒息。这仿佛是一场不便见光的表演,他急切地想把所有的羞耻都摆在厉扬面前,让他看到自己的每一寸情欲都被他所掌控。
  许尧臣后脑抵着床,脖颈扬起,锁骨因为他的动作而高挑着,显出几分讲不明的脆弱。
  他一个人,品着孤单与空虚,哪怕有对方的声音抚慰,也远远不够。
  许尧臣侧脸贴住了枕头,用力地粗喘着,像是行将溺亡的人。
  印象中,那只手掌总喜欢沿着他的脊梁骨向下,一点点地破开、深入。他一贯干燥的掌心会带上薄汗,修长的手指时而粗鲁,时而又和风细雨。每当自己被他钳制,许尧臣不觉困顿,反倒像在逆流中抓到了一根浮木,想把命都给他,跟着他一同随波而动。
  隔着望不到的距离,厉扬准确地握住了他的颤抖和哀求。
  难受,想要你。
  他教他抚摸、探索,从最敏感的那一点上碾过去,听着他声音软下来,乖巧地求欢,可到了情急时又恨他不在身边。
  以后都别碰我,烦死你了。
  好像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挣脱不得,会把他的喜怒哀乐全都迁到自己身上,与他感同身受,再无可奈何地沉沦。
  所有的热烈在喘息中趋于平缓,那一泼粘腻最后都攒在了手掌里,许尧臣心里憋得慌,拍给厉扬看,捻起来让他瞧仔细,说他搅了一场火锅的兴致。
  厉扬诚恳地致歉,说是我的错,没能喂饱你,小馋猫。
  许尧臣去冲了个澡,不再回复。
  这过了头的纠缠,让他不想应对,似乎是按部就班的列车行到了脱轨边缘,要带着他一起跌入深渊。
  第二天早起,许尧臣定的闹钟还没响,手机就开始太阳当空照了。
  他半闭着眼接起来,喂。
  陈妙妙罕见地平静,儿,你上社会新闻了。
  许尧臣第一反应是他被拍了,成了不道德的社会典范,但转念一想,他也没干什么缺德事。
  他拢了把头发坐起来,怎么?
  昨儿二十五小时一播,没等过夜,许尧臣炸微波炉就上热搜了,陈妙妙哧溜溜喝了口汤水,今天早起,消防和早间新闻公号一起科普了家用电器使用规范,顺便科普正确的灭火姿势。儿啊,你出圈的方式都跟别人不一样,爹心甚慰。
  你一大早打过来就说这个?
  陈妙妙立马不乐意了,瞧你这个态度!我上辈子是杀了你没管埋是咋的,这辈子来给你当牛做马了。老子就是跟你说一声,待会儿要用你微博发个回应,具体怎么回应你就别管了,文案让公关那边处理。
  许尧臣打了个哈欠,还有事儿没?没事臣就告退了。
  想起来刘铮汇报的周余,陈妙妙也烦得慌,没几天就杀青了,在组里老实点,别跟人打架。
  许尧臣看一眼手机屏,莫名其妙,这两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怕他跟人动手,他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么。
  洗漱完,没等刘铮来敲门,周余先来了。
  冲他这个锲而不舍的精神,许尧臣都想给他颁个奖状。
  他把门敞开了,跟对方打招呼,小周总早啊。
  周余也没往里进,只在门口扫了眼,昨晚溜的倒快。吃饭去吗?我让他们给你煮了鸡汤面,少油少盐,保管不胖。
  我不忌口。许尧臣折身拿上手机,反手带门,没想到您也起挺早,昨儿没喝多?
  就是酩酊大醉也不妨碍我早起。周余跟他隔着一拳距离并肩往电梯走,追人总得有个态度。
  十几步路,两人到了电梯前。周余脸上挂了个戏谑的笑,你把公司微波炉炸了?
  电梯恰好到了,许尧臣示意他先进,不管怎么说,周余都是给剧组投钱的,实在没必要得罪,您都酩酊大醉了,怎么还有空看热搜?
  与你有关的,那是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放过啊。周余气定神闲地往轿厢上一靠,一双桃花眼透着笑,微波炉要赔吗?我叫人送一台过去。
  不劳您大驾,许尧臣目光扫过来,早前一个月就赔过了。
  你啊,实在是不知情识趣。周余眼里像藏了钩子,无奈他要钓的鱼滑不留手,就是不咬。
  电梯停稳在一层,许尧臣率先迈出去,往餐厅一拐,就听见热闹一片。组里同僚们瞧见他,有一个算一个,见面先问候冒青烟的微波炉,再提一嘴两条碳化的红薯,当着他的面便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刘宏在窗边坐着,瞥见许尧臣立马招呼他过去。这货乐得直拍大腿,举着手机往他眼前递,说许老师,你那救援方式真的很危险,新闻上说弄不好连你一块儿炸飞了,让大伙千万警醒,谨记在心,把你当反面教材。
  许尧臣从旁边拿了盘面包给刘导,让他多吃点。
  一顿早饭,堪称史诗级社死现场,许尧臣不但死了,而且被反复鞭尸。
  周余强行跟许尧臣拼了桌,把提前下来帮许尧臣等馄饨的刘铮给赶到了后面他这一番殷勤,落在旁人眼里,琢磨什么的都有。
  许尧臣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作为艺人,不得不爱惜羽毛,就算他不爱,也得替陈妙妙着想。
  临上车去拍摄前,周余还要跟,被许尧臣给拦下了,小周总,凡事留点余地,往后还好见面,您说对不对?
  周余让他挡着,一时有些不悦,许尧臣,你不就是
  闹大了,我一个三流小演员倒是无所谓,你小周总脸上可不好看。许尧臣伸手掸了掸他肩上看不见的细灰,那就这样,您慢走,恕不远送了。
  周余盯着他,懊恼地一攥拳,却没再跟。
  他并不了解许尧臣,但方才那表情让他笃信,如果他再敢进一步,那许尧臣就敢一拳揍过来,送他俩一起上头条,鱼死网破。
  车上,刘铮还在抻着脖子往后看,他还真走了
  许尧臣往头枕上一靠,昏昏欲睡,他又不是个傻子,孰轻孰重能分清。
  不过刚才真挺吓人的,哥,刘铮扭回来,我还以为你要打他了。
  许尧臣闭着眼道:哪能呢,君子动口不动手。
  刘铮瞧瞧他,又下意识往车窗外瞥了眼,心说:屁咧!
  炸微波炉引发的舆论从前一晚开始发酵,到许尧臣这天收工,仍旧稳稳挂在热搜上。
  他没什么粉丝控评,于是下面热门评论不是来科普如何使用微波炉的,就是来嘲笑娱乐圈九漏鱼的。
  直到后来,顾玉琢在下面发了一条回复
  说九漏鱼的那个,你用微波炉热过鸡蛋,天女散花啊。[图片]
  眨眼间,下面评论彻底疯了。
  第38章
  许尧臣看见微博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转头一问顾玉琢,才得知这货已经先一步英勇了,正少气无力地在沙发上蜷着,说被饶晓倩吊起来抽成了金钱豹。
  他微博里自己放了个微波炉热鸡蛋热得漫天飞絮,能怪我?顾玉琢老委屈了,这年头,还让不让人说实话了。
  许尧臣在沙发椅上躺着,脚翘扶手上一晃一晃,就是,还让不让人说实话了,真生气。
  顾玉琢大喜,看吧,我就知道
  知你大爷!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顾玉琢嗷一嗓子,紧接着通话就易主了,饶晓倩一点没给面子,劈头盖脸就骂:许尧臣!你小子嫌事不够大是不是?还来拱火!上你俩超话看看去,什么叫过年,什么叫比春晚还热闹!愁死我了,俩冤家,来讨债的!
  吆喝完,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没两分钟,顾玉琢又闲不住地甩链接,一连七八条,让许尧臣上微博去嗑糖。末了,还附了句:得亏我是条钢管直男,身直不怕影子弯。
  许尧臣点进去,发现沉着超话确实正舞得起劲,压不住要站起来扭大秧歌的那种。
  别的不说,我觉得微波炉肯定是友军,自杀式摁头。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在社会新闻底下捡着世纪大糖。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糖了啊朋友们,这是拿命奉陪有没有,是真爱!
  就现在的大环境,琢能这么勇,我真要嗑秃了。
  讲真,琢那条回复一出,我看得直掉泪。
  民政局懂事一点,你自己走过来。
  为什么超话的狂欢总是在深夜?鹅子们,妈妈掉的每一根头发都是你们爱情的见证。
  [无论艰难险阻,我只向你奔赴]
  偶像剧照进现实,真嗑拉了。
  内娱,还有谁!
  本来看臣臣上午回应还挺官方的,没想到小顾下午就搞了把大的。
  俩孩子真的真情实感了。
  婚礼图在超话里铺天盖地,雪片一样纷飞,要不是网络发图有下限,她们能眼也不眨地把云霄飞车开上月球绕两圈。
  许尧臣看了会儿,看困了,把手机调成静音,爬床上把被子一裹,蒙头大睡。
  这一晚,饶晓倩和陈妙妙不止是火烧眉毛,甚至连头发丝都燎了一片热度这东西,不是他们不想要,而是这样来的热度就像随时会倾覆的船,一帆风顺还是船毁人亡,都只在一息之间。
  一夜安睡,天刚擦亮,许尧臣就被闹钟叫醒了。
  他起来洗漱好,刘铮踩着点来敲门,哥,起了没?
  开门,这小子在门外捧个焖烧罐,神清气爽,早啊,哥。
  许尧臣给他让开道,问:你中彩票了?
  比中彩票还高兴。刘铮说,昨天陈总和饶姐半夜都快秃头了,说热度压不住。嘿,你猜怎么着,今儿凌晨时候,你们那几条热搜突然就撤下去了。我上超话看了眼,还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可你和琢哥的名字就跟石沉大海一样,再也没浮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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