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赖樱最后是嫣然一笑,脸颊上鲜红的血流到洁白的地板上。圆通双掌正打在赖樱的身上,女孩像是纸糊一般飞出去,撞在后墙上,留下了人形的血印。
  见此一幕,圆通肝胆俱裂,跪在地上。轻月大吼一声,我从来没见过中阴身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他整个人像是被大风席卷一样,迅速鼓胀起来,整个房间都发出嗡嗡声,伴着共响。
  我被风刮得几乎抬不起头,趴在地上,人都快被吹起来。
  赖樱的师父。那瞎眼老头勉强爬起来,拨动铁算盘,没发出几个音就破了,在这大风下竟然不堪一击。
  我看到地上断裂的阴王指不住地动,看趋势好像要飞起来,而飞的方向正是轻月。
  轻月正在召唤阴王指,重新要它回到身上。
  圆通合身一击,误伤赖樱,已经完全萎靡了。铁算盘瞎老头也没有法力对抗,我更是个棒槌,眼看着阴王指就要飞回轻月那里。
  轻月已经处于暴走状态,中阴身膨胀数倍。房间里大风不断,吹得遍体生寒。
  “你现在感觉到痛了吗?”一个微弱的女孩声音响起。
  风势渐小。
  我们看向赖樱,她在说话。
  轻月垂下头,风势停了,红色的阴王指落在地上,他叹口气:“痛死了!”
  “你终于知道什么是爱了。”赖樱凄婉笑了一笑。慢慢闭上眼睛。
  轻月看着屋里的人,包括我,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身如一阵风,飘出门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了会儿,没了声音,我慢慢环顾,屋里一片狼藉。灯笼碎了,算盘珠子也破了,老头有气无力地靠着墙。
  有人轻轻叹口气,圆通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赖樱,一俯身把赖樱抱起来。
  女孩轻飘飘的,像是一叶纸,头垂在圆通的臂弯,长发落下。圆通双眼含泪。两条腿重似千斤,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她……她怎么样了?”我问。
  圆通道:“经脉全断,五脏俱碎,人已经不行了,趁她还有一口气,我要送她转世重生。”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有万念俱灰的感觉,英雄战死,美人离世,是红尘中最残忍的两件事。
  我看着地上圆溜溜的阴王指,说:“这东西怎么办?”
  “不祥之物,滚回地狱!”圆通已经走到门口,抬起脚对着地面狠狠一跺,阴王指在地板上转溜溜,瞬间没了踪影,消失不见。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太邪了吧
  圆通抱着赖樱往外走,我急着喊道:“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够救她,她非……死不可了吗?”
  圆通出房间,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无法。生死是唯一不能逆转的,我若有法,为什么现在还是个老人。”
  我扫了一眼狼藉不堪的房间,瞎眼老人摸索着地板上的算盘珠,一枚一枚拾起来。我坐在破破烂烂的榻榻米上,简直恍若一场大梦。
  现在还有些迷糊,自己到底是回到身体了,还是仍旧在地狱。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走到老人身边,蹲下身帮着他捡地上的珠子。他是赖樱的师父,虽然不知道来历,可也够惨的了,徒弟身死,眼睛还看不见,帮帮是应该的。再一个。我也想动一动,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回阳了,总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老头应该知道我在帮他,可他没有言语。我帮他把地上的珠子一一捡起,递到他的手里。这老头垂着头,可怜兮兮的。像是个孤寡老人。我叹口气,蹒跚着往外走,老人忽然抬起头:“谢你拾珠之恩。”
  我回头看看他:“举手之劳。”
  “请你稍留步,我为你占一卦,以还此恩情。”
  我愣了,犹豫一下说:“好吧。”
  老头哆哆嗦嗦从手里摸出三颗算盘珠。朝着对面墙就是一扔。珠子又圆又滑,打在墙上,受到反弹力,滴溜溜顺着地板又滑了回来。老头从始至终低着头,看不都看,只是微微侧着耳朵。似乎在用耳朵来听珠子碰撞的声音。
  时间不长,珠子停下来,老头缓缓说道:“小伙子,你重新占回自己的身体,可喜可贺。”
  “可贺可贺。”我敷衍地说,看着外面黑黑的天恨不得马上出去。现在有太多的牵挂,八家将那些人到底怎么样了。
  老头道:“轻月占据你的肉身,为你留下了一样异能。”
  “嗯?!”我一听就愣了。
  老头道:“你现在有共情之能,能感知阴物之情。”
  我一听,这是好事啊,赶紧问:“我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老头摇摇头:“非也。你没听明白,你能感知阴物之情,非人之情。也就是说,你能感知到鬼的存在。”
  我心里这个堵,问他,鬼之情是什么意思,鬼在想什么?
  老头道:“你只是能感知到鬼的情绪。小伙子,此能力福祸相依,总体来说祸大于福,你虽回阳,可有了此能,你还如在地狱。”
  这老头真不会说话,我没空搭理他,支支吾吾对付两句,走出房间进到院子里。
  外面天很黑,院子空无人影,我还记得他们都在前面。我跌跌撞撞从院子出去,来到前面屋子,一个人影都没有。我把所有房间都转了一圈。来到外面的酒吧,根本没有八家将的影子,他们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
  我摸了摸兜,从兜里掏出好几张银行卡和一摞百元钞,这些都是轻月留下来的。我眨眨眼,不太明白,他这么大的能耐为什么还要揣着钱呢。这人真怪,有绝世神通,偏偏用世俗的方法行走红尘。
  我把这些东西揣回兜里,反正也没人看见,就当我肉身的出租费了。这不算卖身吧。
  我又摸出手机来,打开后居然还有电有信号,我赶紧给八家将他们打了电话,电话全都关机。我哆哆嗦嗦回到院子里,发现那老头也不见了。
  整个宅院静悄悄的,似乎从来没有来过人,没有发生那么多惨烈的事情。
  我不敢离开,随便找了个房间对付一宿,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一闭眼就是乱七八糟一团景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太阳出来,蓝天白云,我晕头晕脑走在宅院中,他们还是没有踪影,所有的人像同时蒸发了。
  我正不知所措时,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老爸来的。他问我这几天神秘兮兮的干嘛呢,昨晚怎么没回来。我不能细说,这几天都是轻月在占着我的身体,昨晚的事更没法和他说,简单应付两句,告诉他我有点事,办完马上回去。
  还有个电话是土哥打来的,他提醒我放假时间结束了,明天要来上班。我告诉他知道了。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短短七天,发生这么多事,跌宕起伏,我太累了,真是有点挺不住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宅院,离开这里,打了辆车回到家。
  回家后,老爸给我放了洗澡水,他说好几天没和我吃饭了,今天亲自下厨,然后提着篮子到菜市场采购去了。
  我洗了澡,昏昏沉沉睡了。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起来的时候天都黑了,精神稍微有些恢复。
  和老爸一起吃饭,老爸有这个优点。我不想说的事他从来不刨根问底打听,给我这个儿子极大的隐私空间。我几次张口想告诉他,可都说不出口,整个经历里我遭遇生死关头,说出来只能让他担心。
  日子恢复了平静,我没事的时候就给八家将他们打电话。可都电话不通,后来我又去了一次酒吧。酒吧居然挂牌子要往外出兑,我在附近打听了打听,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八家将还有轻月像是一瞬间蒸发了,这个世上再无他们。
  上班的这几天我闷闷不乐,心情压抑。更倒霉的事还在后面。
  那天出活,遇到了奇葩事,在市郊农村,有个村民包了个鱼塘,也是倒霉催的,可能是地质原因,鱼塘突然下陷,像地震似的,陷出个大坑。这老伙计晚上看守鱼塘,睡在水边的值班室里,地塌水陷的,把整个值班室都卷了进去,他睡睡觉人就闷死在里面。
  我们到的时候,现场清理差不多了,我和王庸顺着大坑爬下去,把尸体挖出来,然后再背出去,这活就算完了。
  就在我们要走的时候。出了件事,我忽然听到一堆废墟后面,传来隐隐的悲凄之声。说不清是什么声音,三分像人不像人,好像是一杆老锯拉动破木头发出的声音。虽然无法确定它的声源,但直觉上能感觉到,声音非常凄惨,惨到让人不忍卒听。
  我拉住正要往上爬的王庸,指指那个方向,低声问他听没听到声音。
  我们所在地方,旁边是水塘,周围还有个塌陷的厕所,臭气熏天。王庸背着尸体,全身烦躁,不耐烦地说,你又怎么了,有个屁声音,赶紧出去,熏死我了。
  他也不理我,背着尸体往外爬。我摇摇头,正要走,谁知那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灵性,知道我要走了。拼命地惨嚎吸引我的注意。
  我实在忍不住好奇,慢慢走过去。一片废墟,木头架子砖头瓦块一大堆,我戴上手套,费了好大力气,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往下一看,差点没吓的坐在地上。
  这些杂物的最下面,蜷缩着一个女人,穿着农村衣服,土里土气的。人已经没气了,不知死了多长时间,凄惨的声音似乎就是从她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我都傻了,愣半天神,赶忙冲上面招手喊,这里还死了一个。
  警察法医什么的都赶下来,仔细检查,这女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把女人背了上去。周围有一堆村民在看热闹,等这女人的尸体一露面,人群顿时鼎沸,互相议论纷纷。
  警察叫出一个村民,问怎么回事,这女人是谁。
  村民说。死的这个鱼塘主人叫阿满,而这个女人姓白,是个寡妇,在村里名声特别不好,属于腰别两副牌,谁来跟谁来的那种骚货,最近她和阿满勾搭上了,肯定是昨晚两人没干好事,老天爷看不过去,天塌地陷让他俩死在一起。
  弄清前因后果,警察拍着我的肩,夸我不愧是做收尸这一行的,他们都没发现的尸体,让我发现了。
  我支支吾吾谦虚了两句,内心却惊涛骇浪。我刚才听到的,那凄惨类似哭声的响声到底是什么声音?为什么顺着声音找,就能发现尸体?
  这一天我都没什么精神,吃饭没胃口。一静下来,耳边似乎就回响着那凄惨无比的声音,心里像是小猫在挠爪一样。
  我无意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天对付完轻月,我帮助瞎眼老头捡珠子,老头为了感谢我,为我起了一卦,算出我现在多了一样超能力。
  这个超能力名曰阴物共情,就是说能感受到鬼的情绪。
  当时我没当回事,现在过去那么多天,陡然想起来,吓一身冷汗。
  我能听到那个怪声音,不会就是白寡妇的鬼魂发出来的吧。那鬼魂在提醒我,她的尸体就埋在下面。
  不会这么邪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诡异声音
  瞎眼老头告诉我,有了这个异能,祸大于福。我看也是这么回事,能听到鬼说话也就罢了,偏偏感受到的是鬼的情绪,鬼如果悲凄起来,那动静比人要凄惨万倍,在我听来简直是折磨。
  我吓了一身冷汗,难道自己就此要活在地狱里了?
  轻月一身的神通没给我留下来,偏偏留了这么个倒霉异能,这不是要折磨死我了。我越想越腻歪,越想越害怕,一摸脖子,空空的。得,折腾这么大一圈,解南华答应给我的护身符也没后文了。
  我正郁郁寡欢,土哥敲敲桌子,低声说:“霍总叫你去一趟。脸色不太好看。”
  霍行现在牛大了,自从游艇事件后,死了一堆达官贵人的富二代,霍行承接了几个葬礼,办的风生水起,在业内名声越来越大。被公司提拔到业务副总。现在也是小西服大背头,和解南华一样,戴了个金丝边的眼镜,文质彬彬的。天天上下班开私家豪车,派头大了去了。
  自从进单位工作,他就和我不对付。看我就别扭,处处找茬,我好不容易调到执尸队,清净两天,他怎么还这么多事。
  我到了霍行的办公室,敲敲门进去。他正在批阅文件,时而凝眉思索,时而敲两下键盘,看见我像没看见一样,也没让我坐。我也无所谓,正闹心呢。他熬我也熬。
  大概八九分钟,他才恍然:“哦,你来了。”
  “霍总,啥事?”
  霍行道:“小齐,我看了一下你的出勤,怎么这个月请假这么多,你还想不想干了?”
  我没说话。
  “你毕竟是我带出来的,总这么样,在公司里我也不好看。上面好几次都决议要把你给开了,是我在里面说话,觉得你是可挽救的同志。”
  “那我谢谢你了。”我有气无力地说。
  霍行看我,非常不满意我的态度:“你出去工作吧。我告诉你,我能保你一次两次,保不了第三次,真要被炒鱿鱼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心内冷笑,走出办公室。轻月给我留下一笔钱,现钞能有一万多,卡里还不知道多少钱,一会儿去查查。真要银行卡里钱多,用不着你们撵,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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