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露映春庭_分卷阅读_27
第37章 惹是生非
次日罗芳菲果然来了,送来了一件半人高的锦盒。当着瑶华的面打开,是一套麝香木制屏风,上面是金漆细描的群仙贺寿图。木料极佳,雕工精细,十分气派。
“这套屏风是前朝大家顾禅逸所制,有一年太妃生辰,今上就把它作为贺礼送给了太妃娘娘。”罗芳菲给她解释。
瑶华眉头微皱,“他怎么把太妃的东西哄来了,而且还如此贵重,我怎么能拿太妃的心爱之物送人。”
罗芳菲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太妃的好东西多着呢,那庄子的库房里,只怕有一半都是这些东西。再说了,各花入个眼,太妃不怎么喜欢顾禅逸的东西,觉得他做出的东西有些谄媚之嫌,跟他的名字实在是不相符。对于别人来说是个名物,但对于太妃来说,不过是个占地方落灰的东西。你只管拿去用。”
瑶华想了想,“不管太妃喜欢不喜欢,也是太妃特意从她的私藏里挑出来的。我拿了还是过意不去。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但有套玄光墨,是我刚刚入京的时候亲手制的,如今差不多可以用了。你帮我带给太妃。”
罗芳菲无奈地摇头,“瞧瞧,你又来了。你就这么受不得别人对你好。一点便宜也不肯占。这样算得清清楚楚,太生分,没人情味。我托大说你一句,这样不行的,人跟人之间,总得有点互相需要,要是你什么都不要,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长此以往,不行的。”
瑶华被她这么一说,低头想了想,“谢谢姐姐的劝告。那劳烦姐姐回去帮我向太妃致谢。我那套玄光墨,便等着合适的机会,再送给太妃。”
罗芳菲笑,“这还差不多。我听芟秋姑姑的意思,太妃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可别伤了她的心。”
瑶华有些哭笑不得,“明白了,多谢罗姐姐指点。”
罗芳菲捂住嘴笑,“这句姐姐我生受了,也不知道还能听几日,你且多喊两句来听听。”
瑶华微窘,坚决地转移了话题。
等到三月初一,瑶华带着恩哥儿去了那边的府上。
整个和府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因为要拜寿的人多,去寿安堂多有不便,和煜便在和府的花园里搭起了暖阁和台子。男女宾客分成两边,徐老太太高坐中间寿台,等着来宾前来给她贺寿。
瑶华到的时候,园中已经来了不少宾客。瑶华带着恩哥儿从女宾那侧走到寿台,给徐老太太叩头拜寿。
一个婆子扬声唱着瑶华送的贺礼,“……顾禅逸群仙贺寿屏风一套……”
顾禅逸的东西可是寻常见不到的。陪在徐老太太身边世家夫人、官家太太们纷纷停下了说笑,慎重地打量正在拜寿的瑶华姐弟。然后悄悄议论起来,“这姑娘是谁?生得真不错。”
有与和家往来密切些的,便介绍起瑶华的来历。
心思活泛的夫人们便起了心思,“能拿顾禅逸的东西来给老太太做个散寿,这个姑娘身家不错啊!”没有爹娘又怎样,年纪大点又怎样,只要嫁妆丰厚,还有和煜这等的伯父。这样的姑娘便是不能掌管中馈,完全可以聘给娘家的子侄。扶持一把娘家也是不错的。
待瑶华拜完了寿,便有夫人请她过去说话。
瑶华便嘱咐了恩哥儿几句,让恩哥儿去了男宾的席面上。自己笑吟吟地去应付那些夫人了。今日她情愿跟那些夫人们待在一起废话,也不想沾和家人的边。
恩哥儿出了拜寿暖阁,由小厮领着去了男宾的席上。他年纪还小,又没有父兄照应,和家给他安排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帘脚不严,也没有暖炉,冷风丝丝的透了进来,有些刺骨的阴冷。
恩哥儿也不计较这个,裹紧了衣服,自己稍稍挪了下席面,避开了风口,跪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吃着席面上的干果。突然就听见有人笑着说了一声,“这是谁家的小孩,看起来跟个小大人似的。怪有意思的。”
恩哥儿一抬头,有一意气风发的俊美青年站在他面前,含笑低头看他,不是崔晋庭又是谁。
恩哥儿眨眨眼,抬头看着崔晋庭默不作声。
崔晋庭心里暗笑,这个小鬼头的机灵劲儿,跟他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喂,小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吧,跟我过去那边玩。”
恩哥儿抬头道,“我姐说了,要乖乖的,别惹事。”
崔晋庭伸手一提溜他的领子,把他从席间拎了起来,低声道,“这角落里漏风,冷热对冲,小心撞了风邪。”然后又大声道,“我看你有趣,陪我上那边坐坐。让你来你就来,哪儿那么多的废话。”
恩哥儿不作声了,缩着脖子低着头,像是个被恶霸欺凌的无助小孩,被崔晋庭拎走了。
崔晋仪如今尚是和家未来的乘龙快婿,因此崔家的席面是在相当重要舒适的位置。崔晋仪见崔晋庭出去走了一圈,竟然拎回来一个话都不敢说的小孩。连忙阻止道,“二弟,今日是徐老太太的寿宴,切切不可造次。”
崔晋庭早就算准他会出来“伸张正义”,冷笑,“正因为是寿宴,所以才要热闹热闹。我今日可是给你面子,陪你来贺寿了。怎么着,难不成还要我跟你似的,四处陪笑不成。再说了,还没开席呢,我不过找人解解闷,又没难为他,你有什么意见?”
崔晋仪看了恩哥儿一眼,“他不过是个孩子。”
崔晋庭呵了一声,“不然你给我找个陪客过来,我就放了他。”
厅中其他的公子哥们听得此言,顿时做鸟兽散。
崔晋仪只好重重地叹气。
崔晋庭一松开恩哥儿的领子,把他放到自己的席间,把果碟推到了恩哥儿的面前,“吃!”然后抬头对崔晋仪挑衅地笑了笑,“你瞧,我也是极守礼的,我对他多好。”
崔晋仪愤怒地甩袖而去。
崔晋庭嗤笑一声,在恩哥儿身边坐下,低声问,“冷不冷了?”
恩哥儿低头剥着松子,一粒一粒慢悠悠地送入口中,像只可爱的小松鼠,低声道,“不冷。”
旁人离他们远远的,只见崔晋庭一会儿戳戳他脑袋,一会儿又“逼”他吃东西。只当崔晋庭在拿小孩撒气。不过既然有人吸引了崔晋庭的注意,今日想必大家要安全的多。青年们的席间再次响起了说笑热闹的声音。
闵江一直在外面遥遥关注着恩哥儿,但是见拎走恩哥儿的是崔晋庭,心中自然有数,也没来多事禀报。和家的下人们也没来跟瑶华说一声,所以瑶华并不知道男宾这边发生了什么。
有几位夫人对她的态度颇为和蔼,拉着她坐下一起说话。瑶华言语有趣,让人如沐春风,便是原本对瑶华没什么心思的夫人都有些替她惋惜。而那些想替娘家晚辈子侄相看的夫人,已经默默地将对象从娘家晚辈,换去了自己的小儿子。
正说着话,突然有人咦了一声,“这不是阮太师的小女儿吗?她怎么回来?”
几位夫人立刻抬头朝女宾走廊望了过去。
只见走廊那里走来了一行人。领路的仆妇后面跟着一位小娘子,个子不高,却带了一顶足有一尺高的头冠,上面镶嵌珠宝翠玉,明晃晃的几乎要闪瞎众人的眼睛,浑身的服饰贵重奢华,便是戏台上的旦角都没有她醒目。
有位夫人笑道,“阮小娘子,还真是明艳动人!”明艳两个字她咬的格外重了些。
瑶华忍不住朝她一笑。那夫人淘气地冲她一眨眼。瑶华不由莞尔,觉得她很有趣。
阮元菡身边光是丫鬟就带了六个,在她身边排成两排,那架势,倒是挺像她姐姐阮皇后出行的。徐老太太未等她来到身前,就先陪上笑脸,“阮小娘子,真是贵客。”
阮元菡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说了几句贺词圆了场面。
徐老太太只当没看出她的不耐,“老身也不是什么整寿,还劳驾阮小娘子前来,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乐一番。我让人陪着小娘子去逛逛。”
阮元菡瞪了一眼正要挪动步子的大丫鬟婉莲,“老太太,听说您家二姑娘和
瑶芝美貌动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我倾慕已久,今日何不一见。”
徐老太太脸色一僵,这阮元菡是什么意思?她口中打了个呵呵,“自然是在的。婉莲,去请二姑娘来作陪。对了,将华姑娘也请来。”瑶芝那丫头骄纵惯了,如今背后也有贵人撑腰,但是跟阮家也是切不断的干系,两人切切不能翻脸。如今,只能希望一惯稳妥的瑶华来打这个圆场了。
忙有丫鬟来请瑶华。
瑶华跟几位夫人道了声失陪,便跟着那丫鬟去了。
阮元菡没有见过瑶芝,一见瑶华款款而来,立刻瞪大了眼睛,恨不能将瑶华每根汗毛都看得仔细。
她今日哪里是来给徐老太太拜寿的,明明就是听说情郎崔晋仪今日以东床快婿的身份来和家拜寿,醋海生波,有心来跟瑶芝比个高下。可便是她抱着十分挑剔的眼光去打量瑶华,也只能在心里咒骂:长这么高做什么,不知道男人喜欢小鸟依人吗?生得不丑,却不知道打扮。衣衫寡淡,有什么好看的。
瑶华只感觉全身上下被阮元菡的目光扎了千八百个洞,她心中多少猜出来阮元菡是来干什么的,她可不准备替瑶芝挡这个无妄之灾。走到徐老太太面前,盈盈一拜,“伯祖母,您有和吩咐?”
不是和瑶芝?阮元菡又打量她一番,心里更添堵了:怎么和家专出勾人的狐狸精。
徐老太太笑着说,“华姐儿,这位是阮太师的掌上明珠,皇后娘娘的幼妹,阮小娘子,你陪着她去跟瑶芝一同玩耍。这位可是贵客,你可得帮我陪好了。”
瑶华笑笑,也不推辞,“阮娘子,二妹妹在小娘子的席面上,你可要现在就去?”
阮元菡扬着下巴,“走。”
瑶华朝徐老太太和旁边的夫人们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还请阮娘子随我一同前往。”
阮元菡心中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拿架子。等出了这间屋子,我非叫你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在改,一直在改,纠结病上来了。这两天索性停下来进度,将这几十章存稿翻来覆去的改,总是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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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相见甚欢
待出了暖阁,瑶华不等她开口,便笑着说话了,“早听说过阮娘子的美名,今日一见,才发现阮姑娘跟我以为的,竟然大不相同。”
阮元菡细眉高挑,“你说什么?”说得要是不中听,那就是你自己往我刀口上撞。
瑶华一边缓步前行,一边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阮娘子这般仪态,在同龄的小娘子里少有人及。便是没见你,这样的气度一眼便知不是寻常的世家娘子们可比。而且,今日的宾客里,也只有阮娘子无需长辈领着前来赴宴。光是这份行事,也得让我刮目相看了。”
瑶华没准备得罪她,也没准备让她踩着自己。这话只看各人怎么品味了。
但阮元菡只听了表面上的意思。瑶华的这番话可是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她平日虽然得意自己有个太师亲爹、皇后姐姐,但是心中一直觉得便是自己跟这两人没有关系,也是出类拔萃、与众不同的。而且平日里,别人夸她,几乎都得说上一句,“不亏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太师好教养”什么的,听得她耳朵都生茧了,十分不耐烦。这个和瑶……瑶什么来着,倒是会说话。
阮元菡的高挑的眉毛立刻平顺了下去。
瑶华一边引路,一边闲聊似的问她,“阮娘子喜欢玩什么?我一会儿问问府中是否有现成的。虽说是来拜寿的,也是我们难得一起玩耍的机会,你可要尽兴才是。”
阮元菡见她比自己大了几岁,对自己的态度也与平日里那些小娘子们敬畏谄媚、强颜欢笑不同,心中的戾气不自觉得散了几分。
“那你那二妹妹都擅长什么呢?”阮元菡强扯出个笑脸,打听一下情敌的事情。
瑶芝擅长什么?
瑶华想了想,外面倒是传瑶芝温柔貌美,精通诗词书画,是京城顶尖的才女。可是瑶芝的墨宝她是见过的,勉强算个工整,实在是谈不上出色。
她脸上流露出些为难的神色来,“二妹妹擅长什么?你可问倒我了。我是去年才来京城的,平日里姐妹们在一起也是说说笑笑,并没做些其他的。实在不知道二妹妹擅长什么。不过二妹妹自小由伯母的精心教导,想必应该是样样精通的。”
阮元菡嗤笑了出来。哪有样样精通的人,若是和瑶芝真有什么过人的长处,瑶芝的这位姐姐怎么会说不出来。
“既然瑶芝什么都精通,一会儿可要见识见识。”阮元菡笑了。
瑶华转头看了看她,“阮娘子,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大家自可以尽情玩乐。但若是说见识,”她掩袖一笑,“宫中的娘娘们才是惊才绝艳呢,你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惯见高明,若是用见识两个字,我可真要替妹妹们汗颜了。只能先通风报信,让她们献丑不如藏拙了。”
不说瑶芝不如她,只说瑶芝不如宫中的娘娘们。这话既全了阮元菡的颜面,也不落和府的威风。
阮元菡听着无法反驳。
后面跟着阮元菡的一位丫鬟也赔笑道,“是啊,姑娘。今日我们是客,给老太太拜寿才是最重要的。”
这丫鬟是阮元菡的贴身丫鬟,对阮元菡为何不请自来上和家拜寿,她是再清楚不过。
阮元菡传信约崔晋仪私会,得知崔晋仪来不了,而且还要上和府拜寿,她就气得在闺房里发过一次疯,将房中的珍玩打砸得一塌糊涂,叫嚣着要来和府给和瑶芝点颜色看看,谁都拦不住她,只能心惊胆战的陪着她来了。可要是一会儿跟和瑶芝真的冲突起来,阮元菡再不小心说出什么没过脑子的话,她们这些服侍的人,谁都别想活到明日了。
眼见这位和家的堂姑娘话说得软和,自己姑娘居然能听得进去,她连忙顺水推舟,“而且啊,这位瑶华姑娘说得对,您今日是客,和家姑娘都说出献丑不如藏拙的话了,必然不会拿出真本事来。您要是真的想见识见识,不妨过几日开个花会或者诗会,请和家的小娘子们都去聚一聚,倒是没有长辈在场,大家也可以真的见识一番,您说是不是?”
阮元菡回头瞪她。
那丫鬟可怜巴巴地回看着她,也不敢说什么万一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去之类的话。阮元菡骄纵惯了,说这些话,根本劝阻不了,只会适得其反。
瑶华也不接话,只在前面轻声道,“阮娘子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