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7 若可以再少年

  「你也在这吗?」
  这些年来,我常常想起周焕对我说的这一句话。
  说来也很奇怪,这明明不是一句多么特别的话,却能在我心里沉淀好久,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捲起洪流,像漩涡一样将我拖往回忆深处。
  我渴望想起周焕曾经说过的话,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他高中时的面孔都开始有些模糊不清。
  所以我才会三不五时就拿出手机来看,看着那些高中时的照片,只要里头有周焕,哪怕是全班大合照、甚至是我被拍得很丑的角度,我都捨不得删,寧可换成容量大一点的记忆卡,也不愿意让周焕的照片少了任何一张。
  而这些小心思,我根本不可能告诉他。
  我走到栏杆旁边,眺望着整个校园。操场上有着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透过他们活力四射的身影,我想起了高中时、有着周焕在的体育课。
  「那时候连跑步经过他旁边都会想整理瀏海,现在想起来真蠢。」我苦笑了下,回头看了眼放在长椅上的信封袋,走到一旁坐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里头有两样东西,一张被摺了好几次的纸条跟一个名片大小的空白小卡。
  我打开纸条,里头有些歪扭的字跡拼凑出一段话:
  「生日快乐啊,这几天看你因为考差了不太开心,没事啦我也考不好啊,继续加油就好了。另外啊,为了庆祝你生日,我特地准备了一个礼物,那就是这张许愿卡,只要你把愿望写在那上面就可以实现了……」
  我愣了愣,这个字跡就算拆成了笔画我都认得,这是周焕的字。
  只是在我的记忆里,周焕并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甚至连送我生日礼物都没有……
  「大概是写到一半就被老师没收了吧。」我看着连句号都没有文字,会心一笑。
  记得之前上课时我们总爱在课本上写东写西,有时是讨论题目,但大多时候都是在损对方,聊着一些没营养的话题。而毕业之后也理所当然的回收了那些课本,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可惜,那些我们不以为意的纸条及斗嘴,在长大后反而是青春里最显眼的印记。
  我笑了笑,这傢伙真的是……跟他说过多少次,上课不要写纸条他就是不听。
  可我心里又有些纳闷,他为什么不再写一张呢?就因为被老师没收,所以就当作没这回事?难道他觉得这很丢脸?
  我心中浮现了许多疑问,然而一直以来,我都没想过去问周焕,也可以说是、就算去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回答。
  例如,他喜不喜欢我这个问题。
  但多亏了这张迟到的许愿卡,我决定写下迟到的愿望,即使不能实现也没关係,或许愿望从来都不是为了实现的许下的。
  而是让我们往后的日子里,因为有个愿望而多了一份希望。
  「如果你能回到从前,你会想跟他在一起吗?」
  我想起了莫抒微的话,于是从随身包里拿出原子笔,在许愿卡上写下我的答案。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好好追求你,我要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
  ***
  我听见下课鐘声响起,意识到自己正平躺在长椅上时,用手挡住了头上刺眼的光线。
  奇怪,现在应该是傍晚的时刻,怎么太阳还是这么刺眼啊?
  而且我到这里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五点多,算起来也该到放学时间了啊,为什么操场上还是那么吵呢,难道现在的小孩都不用补习不用回家的吗?
  我将双脚放在扶手上,打算再小睡片刻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的方向传来。
  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学生过来?
  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正当我在犹豫要不要坐起身来查看时,那阵脚步声已经从楼梯越过楼顶的门,朝我的方向走来——
  下一秒,我感觉到烈日被一道阴影遮住。
  「你果然在这里啊。」
  这个声音,是我在梦里祈求数百次,都想再听一次的嗓音……
  我立刻睁开双眼,看见有道人影为我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只是由于逆着光,所以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连忙跳起身,双手撑着椅子看着眼前人——
  「你真的很喜欢翘掉早自习来这里睡觉欸。」少年嘴角漾起了微笑,那一瞬间,我竟觉得他比阳光还耀眼。
  「你……你是周焕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位身穿校服的少年,这应该是哪个跟周焕长相神似的学弟在骗我吧!
  「蛤,这不是废话吗,我如果不是周焕,那我是谁阿?」周焕挑了挑眉,手贴上我的额头,「宋梣悠,你是睡觉睡傻了吗?」
  从手心那里传来他的温度,我忽然感到鼻头一酸,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
  「好了啦,赶快回教室吧,第一节课是数学,你应该记得要小考吧…喂!你、你干嘛啦!」
  感觉到周焕正在收回他的手,我赶紧抓住他的手腕,深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在我眼前。
  「周焕……真的是你啊……」我低下头,再也压抑不住内心,任由泪水像坏掉的水龙头般溃堤,而周焕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到了,不停嚷嚷着我发疯了要去看精神科医生。
  可他没有收回他的手。
  我抓住他的手抵着我的额头,真切的感受着他的存在,他的体温、他外套特有的淡淡香味,都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我的高中时期。
  回到了那个、有周焕在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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