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后悔嘛…」完事后平缓两人急促呼吸时的你问道。
  「后悔?你指的是甚么?来这座山?
  遇到前来索要食物狐狸模样的你?
  又或是许下愿望的我?实现我愿望…幻化为我挚爱的你?」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那些……」
  「那你…指的是甚么……」
  「刚…在床上发生的事情…你…后悔嘛?」
  「──你呢?后悔嘛?」
  「……嗯,毕竟你是人;我是妖,这种事…本就违背世间常理!」你点头回道。
  「所以你后悔的…并不是我们稍早…更一进步的交流;
  而是后悔…被这世俗…所规范而出的…世间常理?」
  「嗯…」
  「其实,我也挺后悔的……」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只是想逗逗你的……我原先也没想到事情会超乎我的发展……是我跨过了你愿望的底线…」
  「──不,你没跨过;更何况…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不该是你……是我才对!」
  「──甚么?」不明所以的你问道。
  「…我不该让你以她的模样与我共度馀生;
  这样,你也不会以她的容貌…与我发生了那些事。」沉默思索片刻后的我才开口说道。
  「那你觉得讨厌嘛?还是…对我们所发生的事…感到厌恶呢?
  就坦白说吧!毕竟,人类与妖怪的结合…本就不被世人认同,
  你觉得噁心甚至感到厌恶就直说吧!我、我……我不会介意的。」
  「──那你呢!你介意嘛?身为妖怪的你…与人类的我结合…你讨厌吗?」
  「我…」
  「不说这个了,你不跟我说一起睡觉…才是开始实现愿望的第一步嘛!
  这步达成了,那接下来呢?…」
  「按你的愿望…是说与化为你挚爱的我…共度馀生;所以我想去哪…你就得陪我去哪;
  不过…这事给你决定就行了;你去哪,我就去哪;这样,也是另种方式的共度馀生。」
  「……那……我们去外面散步吧!」
  「…好…不过你…先去外面等我…」
  这番话才又点醒我,此刻的两人是盖上棉被赤裸身子,
  而此刻幻化她模样的你,儘管为妖,脸上所露出的靦腆却与人类无异。
  「咳咳!我弄好后就去外面等你。」
  一阵匆忙着装并在脑中夹杂着你的靦腆…与两人刚发生的事情,
  让匆忙着装的我…脸渐显通红,红润的脸是因为回味起刚两人缠绵的景象而导致。
  穿好衣裤的两人便外出散步,一起散步的两人因刚发生的事情,
  显得有些羞涩与尷尬,走了很长一段路两人都没怎么开口。
  「既然是共度馀生这样的愿望…馀生便是你剩馀的人生里,
  因为妖怪的寿命比人还长寿;至于共度…也就是说…
  不仅仅是稍早…两人一起完成的那件事,就连现在一起散步的两人…
  彼此的距离变得更为贴近……也是……你愿望里的共度吧!」
  你说道随后让双手勾搭住我右手。
  「这、这样不好吧…等等被其他村民撞见了…」
  「有甚么关係?更何况这可是你愿望的内容呢!
  而我,只是在实现你的愿望,所以这么做并没有甚么问题。」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你所回应的这番话让我不得不认同。
  在村落小河边散步,儘管是雪山,河并未冻结,而河内的鱼也时不时从水里跃起。
  「──很神奇吧!儘管在这冰冷的地方,河水依旧未有冻结;依旧是万物皆有灵。」
  看到我面有诧异的神情后,双手勾着我右手的你开口说道。
  「……是挺神奇的。」
  「我们到那去看看吧!」你指着不远处一座四面环湖的小岛屿。
  「…那?你没开玩笑吧?没有路该怎么过去呢?难不成这里有船之类的搭乘工具吗?」
  对于你的提议我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且惊呼回道。
  「你是不是忘了…我…不是人类这件事呢!」你回道并拉着我一直走到湖前。
  「你…要干嘛…不会是游过去吧?」对于这样将我拉到湖边的你,
  环顾四周没有船隻…想必接下来…我所能过去的方式…就只剩下游泳这一项了!
  「──所以我…不都说了…我是妖怪了嘛!」并没有徵求我答应的你,
  便这么拉着我的手…往湖面跨一步,踩上的湖面的瞬间,湖面冻结成冰面;
  并非整个湖面都结成冰,而是脚下的周围结成冰而已。
  「你可得好好抓紧我的手噢!不然…你…要是在这么冷的地方掉进湖里,肯定会被冻僵的。」
  「我、我知道了!」知道你是妖,除了拥有些…我们人类没有的能力与长寿外;
  除此之外…这样的你…与我们这些人并没有甚么不一样…!
  逐渐成冰的湖面,一种置身于仙境的美感,
  如此不可思议,也让人倍感心旷神怡;
  也许『妖怪』…只是我们人类…对于未知的生物…所存有的一种误解,
  但却因为这层误解导致他们原有的善念逐渐成怨懟;
  而我们却认为我们加诸在他们身上的误解…才是最为正确的事实。
  也许最初的最初,便是由我们人类自身所造成的错误;
  而最后的最后,也是经由我们人类自身完成了这份错误。
  (我们的误解导致对未知物种造成不良影响;而这份…并未获得修正的误解,
  也因我们的过失,渐渐从误解的层面…转化为真实的样貌;
  摊开来讲<退一万步来说>,
  造就一切的若说都原自我们之手,其实也不为过;
  儘管那个『我们』并不包含『我』,
  但『我』这人…却包含在名为『我们』的这人类族群中。)
  「我们到了!」
  「来这干嘛呢?这…不就是座…与四面隔绝的小岛吗?」
  「到这来…当然是来实现…你许下的愿望喽!」
  「来这能座小岛实现我们愿望?就这小岛?
  一颗蓊鬱的树与茂盛的草皮…还有能容纳约大概二十人的空间…这要怎么实现愿望呢?」
  「你过来我跟你说…」你说道并将我拉至树旁。
  「苍天为上,灵水为下,此树以证,
  我雪狐『琴音』愿与人类『沁云』度此馀生;
  就算他先行一步,我仍愿在红尘中惦记着他;
  这并不仅仅是…他对他挚爱的心愿;也是…我的夙愿!」
  在我还没意识到…当下发生了甚么,紧接而来的…
  便是从岛屿正上方…传来一阵白光将村落笼罩住,
  而湖面也在白光从上而下笼罩的当下…激起涌动着;
  身旁原先蓊绿的大树,在白光笼罩后…成了桃粉色…并落下了那美丽的叶片。
  ──这…棵树?是樱花吗?可…?你所说出的话语…
  在这瞬间似乎被认可;儘管在我仍不知发生甚么事的情况下。
  突然;漫长却又短暂;一切就这么惊天动人;却也像是毫无发生。
  「刚刚…是?」瞬间映入脑中的光景,使有点恍神的我口吃着。
  「那…是…梦…啊?那是梦吗?」
  很真实的在我面前发生;可却又像是一场让我无法置信的梦。
  「对你(的寿命)也许是场梦;但对我并不是(/对我是漫长的守候)!」
  不知刚发生甚么事的我,就这么稀哩糊涂的与你原路返回,
  而那道亮光的出现…已让所有村民…在另头等待。
  「你不会觉得你太荒唐了吗?
  这是一个最高负责人…该做的事吗?
  这种事…怎么能跟人类呢!」
  不知该如何插话的我,只好在一旁听着;而你,也沉默着。
  「──她已经不适最高负责人了!」远处声音传来,不久一个年幼的女孩缓缓走来。
  「你是……?」原先沉默的你,因女孩的这番话与靠近而问道。
  「──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嘛…」听到这回覆的你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再度沉默。
  「你不是我们村落的人吧?我们村落的事…你…少管。」一旁的村民凶煞回道。
  「在他们完成了那件仪式后…我就这么诞生了!
  也是那时,她原先的所被赋予最高负责人的职位已经被取消了!
  而现在…因白光的闪现,我成了这村落里的最高负责人;而她……」
  「你开甚么玩笑,我们村落的最高负责人…怎可能是你这小毛孩担任得起!」
  「反正要是你踩到我底线,你就会知道…我…有没有跟在跟你开玩笑!」
  「──所以呢!你真的想好了吗?
  现在,我还能当作甚么事都没发生,我还能将这…最高负责人的权限还给你,你说呢?」
  女孩不理会一旁凶煞的村民,面朝琴音问道。
  「我…想好了…」
  「真是够坚毅的选择……难道你决定成为替代品…这么与他共度馀生嘛?
  你是妖,他是人;寿命与种族都不同,你们的馀生会很辛苦也说不定,
  儘管这样…你还打算要与他共度馀生吗?」
  「嗯…幻为他的挚爱与他共度一生,这是他来这的愿望…就算就这么把我当成她…这也本就是他所许下的愿望不是嘛!」
  「──可这愿望并不是最初的愿望;根本就不值你这样做;更何况就算是第一个愿望,凭你一个小妖也是无能为力吧!」
  这番话让你陷入沉默。
  「甚么?第二个愿望?这…」村民们听到后开始面面相覷。
  「就算你真的能够做到;他呢?他能吗?
  他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而你,也是货真价实的妖怪!
  你能接受他;他能嘛?与一头妖怪共寝…他真的能接受嘛?
  现在的你,可是披着他挚爱的样貌…藉此取得他对你的爱意不是吗?」
  这番话依旧让你沉默。
  「算了!我也不多说甚么,你真心要走我也不会拦你;这里我会替你接管的。不过离开这…你应该知道很不容易吧!」
  「知道……」你说道。
  「自古难逃『情』字之人,终归有『情』之人。」女孩说道。
  (自古难脱离『情』一字,是因为自身有所性情,感性、感触之人)
  「那就开始吧!」
  「好…」
  「既然是第二次的愿望,那都应该明白…你们…现在…能干嘛吧?怕你们分食,我还额外准备了刀具…让你们好好将食物平均分配好。」女孩说完后,离她上方不远处落下几十把刀具…刀尖插进地面。
  ※分食:毫无美感、争先恐后的进食
  「虽然你的心愿撼动了灵湖与苍天;
  但这,并不表示你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可别这轻易就丧命了!」
  说完后女孩便走出人群消失远处。
  「既然是现任最高负责人说可以动手的…那我们就开始吧!」村民朝我走来,而你则挡在我前方。
  「你少挡路,我们要找的不是你!」
  「你现在已经不是最高负责人了,我劝你识相点!」
  「都怪你撒这个谎,要不然…我们…早就能饱口腹之慾了!」
  「你还是放弃抵抗吧!至少这样…同为妖怪的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村民们一言一语的说道。
  「想把他吃了,就先赢过我!」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没明白你自身的处境吗?
  你可是孤身一人,而我们…可是一大群人,不管是一对一还是採用车轮战…轮番上阵…全部一拥而上,你都招架不住了!识相的话就闪远边去,否则,就算同为妖族,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如果你打算出手,我也没打算手下留情。」
  一番法术与体术的激斗,儘管对方持有刀剑;却丝毫未减退你的战意。
  「看来你…还挺能撑得嘛…」
  「──搞甚么?花了这么久没还没搞定吗?」女孩从远处走来。
  「她太顽强了。」村民回。
  「可以吧?」女孩与你对视并说道。
  「可以。」
  「也是,与其强制夺取…还不如你心甘情愿。」女孩说道并高举手一挥。
  你并没有开口回应这番话,也许你并不像她口中的心甘情愿。
  「你们可以安心动手了,现在她只剩体术了。」说完后女孩再度走出人群。
  失去法术后的你,很快便败阵下来…嘴角一丝血液…趴躺在一旁,
  而我则上前跪坐于地,让你上半身躺在我双腿上望着你说道:
  「你、你、你没事吧……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遭受这种罪…」
  「因为是你的愿望啊……」嘴角流出一丝血液的你回。
  「你后悔嘛…对你所许下的这个愿望…」
  「嗯…我很后悔…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愿望…你也不会这么死去…」
  「那……是因为…我…再度以你挚爱的样貌死去吗?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别、别再说话了……」
  「临死前…我还有个问题…」
  「是甚么…你说…」不知何时眼眶已泛泪且不禁滑落。
  「…你…爱过我嘛……还是…至始至终…你所爱的人…一直都是她,未曾变过呢?」
  「记得你那时所对我提出的条件嘛……你用自身的人形外貌接近并吻了上来;
  坦白说,那时因你的外貌有所动心,而这之后的吻允…
  更是让我逐渐坠落对你的无法自拔;可我不知道…
  我…对你的爱…到底是…带有她面容的你;还是独特无比的你……
  我不知那种感觉…叫不叫爱;但不知何时开始…因你的出现…并闯入我生命,
  原先行尸走肉般的心,不知何时…也开始跳动了。」
  「听到这…我就可以安心了…至少我这一生…可以这么被爱过……」
  这番话的结束;同时,也是你对我的告别。
  「我…明明没想要杀她的…」村民用冰冷的眼光,看向残害同族的妖怪。
  我强忍着泪,将已成尸体的你抱起身。
  「你们,不就想要吃我嘛!带我去见那个女孩,完事后,我心甘情愿被你们吃!」
  听闻这番话后,他们停下了原先的衝动;我的命…是你用你的命换来的,
  也许是因这缘故,他们对我的这番话…并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让出了路…并由一位村民…带我到女孩所在的地方──我向你许下愿望的地方;
  你向我实现愿望的地方;同时也是…我们…跨越种族…更加深入…了解彼此的地方!
  「人类,你来这干嘛?」
  「我想许个愿望。」
  「──真是贪婪,直到现在仍想索取愿望嘛?难道你不知道…你已经许过两次愿望了嘛?」
  「我知道,所以这…比起愿望…更趋向于恳求。」
  「噢!你这话说得还挺有意思的;说吧!你想向我恳求何事?」
  「復活她。」
  「你这话…是在捉弄我嘛?还是在捉弄…这群留于世间的万物生灵?」
  「我知道我的要求非常不合理;可她是因我而死,也是因我…
  在死后保留这副面孔;这样的她…我不配;她值得更好的人生。」
  「所以你恳求我…重新开始她的人生?你认为我…有能力做到吗?
  就算有,我凭甚么?这是她最终所选择的路,我也劝过她;但她依旧不为所动。」
  「命……」
  「甚么?」
  「我的命…换她的重生。」
  「为甚么?」
  「因为正是与她相遇、许愿后…才重啟了我的人生;这次,我想让她重啟自己的人生!」
  「所以才说人类是最为贪婪的生物!」
  「不行嘛?就算以我的命相抵,也无法重啟她的新生嘛?」
  「你想让她新生,那…是以现在的样貌…还是以原先的样貌?」
  「原先的样貌;现在的样貌…是因我许下的愿望…所造成的。」
  「你真的确定…要用你这条命…交换她的重生?」
  「嗯…因为她让我再度爱上了;本以为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也以为种族的不同是不能相恋;然而爱情来的时候…我们终将被捲进这道情感漩涡。」
  「──既然你说要以你的命来换…她的重生…那你得先将你的命献出去!」
  「嗯!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完后,我闭上双眼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你搞错了!并不是以这种方式死去;而是以更加悲惨的方式死去。」
  「──那…我该怎么做?」儘管有些疑虑,但只要能实现这个愿望,我怎样都无所谓。
  「走出去,然后去兑现你的承诺;成为他们的食物。」
  「这样就行了?我明白了。」
  走出后的我开口:「你们答应我的事做到了;换我来兑现我所答应你们的事!
  不用客气,尽情享用吧!与其让肉质因恐惧而变得难以吞嚥,
  不如在坦然接受的死亡的状态下吞嚥…会更显得更加美味。」我回道,
  闭上双眼;并非不愿去看眼前发生的现实;而是只想沉浸在与你共处的每一刻时光。
  随着村民们一口一口地进食;能够觉得此刻的自己…生命正急遽流逝;而我…已然无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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