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 第53节

  看到画了,那些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女人们也都直夸他有天赋。
  那话里几分真诚几分虚伪,却是很难听辨出来。
  都是千年的狐狸,心机城府比海浅不了多少。
  普通的生日宴都能当成人脉拓展地,女人们之间看似讨论珠宝首饰,其实明里暗里的谄媚讨好。
  话转了好几个弯,最后沉甸甸的落回到实处。
  也揭开了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一转眼我们也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说起来阿震和小术,好像还单着呢吧?”
  一个戴珍珠耳钉的女人笑容带些奉承,话稳稳落在打扮素净但不失气质的妇人身上。
  她是今天的主角,也是徐初阳的母亲。
  听了她的话,本来还带些笑容的脸上,此时情绪有些异样。
  虽然有刻意去压制,但难免泄露分毫。
  旁边有人用眼神示意方才讲话的珍珠耳环,让她赶紧把嘴给闭上。
  如今蒋家那小丫头和前夫离婚后回国,立马联系上了徐初阳。
  这些日子下来,她父亲先前的债主得知了消息,都陆陆续续找上门。
  听说最后这事儿,都是徐初阳担下的。
  徐母从前喜欢蒋杳,是因为她知书达理还听话。
  后来又心疼她家里出了那档子事。
  可这并不代表她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去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所以这事儿在她这里就如同一个不可说的禁忌。
  珍珠耳环会了意,立马笑着岔开话题:“也不知道小术今天来不来。”
  徐母面上不动声色,顺着她的话将众人注意力转开:“会来的,那孩子最重礼数,肯定会来。”
  裴徐两家是世家,裴清术与徐初阳又同岁,平日里交集还算多。
  哪怕裴清术十八岁之后便去了国外,在那边待了数年之久。
  提起他,好像可以聊的话题更多了。
  “君华每日吃斋念佛,两耳不闻窗外事,连自己儿子的婚姻大事也不去管了。”
  有人接过话茬笑道:“好在阿术性子随了他母亲,若是随了裴家人,那真是。”
  她摇摇头,想起裴老爷子和裴父,心里只余后怕。
  裴老爷子在出家前也是个手段狠辣的,至于裴父,更是完完全全继承了老爷子的狠厉。
  这叫什么,财狼窝里出了一只仙鹤?
  “行了。”徐母温声打断她们,“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等会别再传开了。”
  听着像是好意提醒的一句话,但又似带着淡淡威胁之意。
  那些人听进去了,也纷纷闭嘴。
  今天过来的目的本身就是想着当好自家老公的贤内助,帮忙拉拢搭上徐裴两家的人脉。
  如果运气好些,再和这两家结个姻亲,那更是再好不过。
  如果弄巧成拙把人给得罪,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徐初阳来的有点晚,原本半个小时前他就该到的,但因为在家等了很久,所以耽搁了。
  他是想着把林琅一起带来的。
  正好家中长辈今天都在,还有些旁支亲戚也在现场。
  所以他想在这样的场合下,将林琅介绍给他们。
  可是他在家等了很久,她一直没回来。
  打电话也没人接。
  徐母看见自家儿子脸色憔悴,忙心疼的过去,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今天罕见戴了眼镜,银色细边的。
  近日来的工作磋磨,以及情绪上的疲乏,让他身体每一个部位都仿佛在抗议一般。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本就可以忽略不计的近视度数,因为疲劳而导致看什么都模糊。
  只能在开车的时候戴上。
  刚才忘了摘。
  于是斯文气质被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我没事。”他摘了眼镜,手指揉捏山根缓解乏累,“可能是昨天没睡好,有点累。”
  “那你要不先去休息一下?”徐母心疼儿子,手往旁边被临时收整成画室的休息室一指,“先去里面躺一会。”
  徐初阳抬眼看过去,挺简约现代风的一扇门,此时紧紧闭着。
  他漫不经心收回视线,说:“您别担心,实在扛不住了我会休息的。”
  徐母叹气,却也没说什么:“你要是累了,就去躺一会,别硬撑知道吗?”
  他擦拭眼镜,动作不紧不慢:“嗯,知道了。”
  是在寿宴开始之后,裴清术才姗姗来迟。
  他一身深色西装,宽肩窄腰之下,被衬出一副清绝禁欲来。
  但始终温和的眉眼,让他少了些身份带来的巨大压迫感。
  过去同他搭话攀亲的人不在少数。裴家那个毒狼窝里就出了这么一个好苗苗。
  端方君子温良如玉,还有一颗难得一见的慈悲心。
  做为裴家长子,整个裴家的产业早就在裴父的安排下,逐步让他接手了。
  讨好他,远比讨好裴父更加容易,且值得。
  裴清术始终笑容从和的应付着,脸上没有丝毫不耐之色。
  直到徐母过来,两句谈笑将那群人遣散:“今天是我的寿辰,又不是新闻发布会,阿术还得陪我呢,你们这些话题等以后有时间来再说。”
  用这种玩笑语气说出赶人的话来,商场沉浮的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如何听不出来。
  给了台阶他们便顺着下了,还不忘说一句:“裴贤侄,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个提议,你千万要考虑一下。”
  裴清术轻声笑笑:“我会的。”
  待人四散离开后,徐母才笑着替裴清术理了理本就平整的衣领:“今天这么冷,怎么不多穿点?”
  “车内有暖气,不冷的。”他垂眸低笑,“前阵子听您提起相中了一块明代屏风,就让人直接送去家里了。”
  徐母先是一愣。
  那屏风一扇十二屏,黄花梨的。
  价格倒是次要,就是难弄,听说也就那一扇。
  她相中许久了,可就是有价无市。
  这会更是喜笑颜开,夸他细心,自己不过随口提的一句。
  裴清术温着声音,摇了摇头,也只是笑笑。
  最后他的注意力是被旁边的裴蔺吸引过去的。
  裴蔺母亲此时拿着那幅画同人炫耀,说是他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现场画出来的。
  裴清术看见了,稍微迟疑,然后缓步走过去。
  “你画的?”
  他看一眼那画,又垂眸去看裴蔺。
  后者像只听话的小鸡仔,安静靠墙站着,始终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面对裴清术的问话也不敢开口。
  哪怕他的语气半分低沉严肃也不带。
  裴蔺母亲见他没反应,拍拍他的肩:“你哥问你话呢。”
  他眼神闪躲,点了点头:“是......是我画的。”
  心虚到不敢看他。
  裴清术将画从裴蔺母亲手中接过来:“现场画的?”
  说这话时,他并没有看他,眼神始终都留在那副画上。
  裴蔺这会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他堂哥最近忙,没空检查他的作业,都是由别人代劳。
  所以这事儿才没露馅。
  他没想到他今天居然真的来了。
  原本早上还听说,他忙着处理公司的交接仪式。
  见他没反应,裴蔺母亲便替他回答了:“说是紧张,人太多了画不出来,所以就给他他专门收拾了一间房,给他当画室。”
  听到这句话,裴清术抬起头,视线准确的落在角落里并不起眼的那扇门上。
  原本是用作休息室里的地方。
  他将画还给裴蔺,抬手松了松领带,又下意识整理已经一丝不苟的衣襟。
  然后朝那扇门走去。
  裴蔺面色紧张,急忙拉住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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