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郎归_分卷阅读_132

  魏千珩低头看着她,想也没想就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都给你。”
  长歌笑道:“我如今也算是殿下后宅正经的女眷了,还请殿下赐我一座院子,让我们母子安住。”
  闻言,魏千珩一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出声否决:“你住在主院即可,不需要再另外搬出院子。”
  长歌知道他舍不得她们母子,可是,皇上既然立她为侧妃,那么,新的太子妃想必很快就要进府了。
  太子妃才是正妻主位,她没有道理再住在魏千珩的主院。
  见他不答应,长歌劝道:“之前我无名无份,所以才不得跟着殿下混住。可如今皇上给了我们母子名分,一切就得按着规矩来,才不会落人口舌。如此,我们也才能安稳的在王府呆下去!”
  长歌最后一句话让魏千珩眸光一震,终是明白过来父皇的真正打算。
  他冷冷一笑:“刚刚走了一个叶玉箐,他们又想再塞一个人进来,所以才会急哄哄的给你定了位分,好让你我死心,从而就可以接纳新人进门,他们真是想得太天真了——就算你是侧妃又如何,总之此生我都不会再娶她人,就让太子妃一位永远空着!”
  长歌心里苦涩难言,却又不知道如何劝解他,最后只得轻声道:“殿下,你以后事务繁忙,每日主院里难免要接待朝廷官员,我们母子住在这里,只怕也不便,还是请求殿下另赏院子。”
  魏千珩蹙眉深思,他已从上回遣散后宅一事上吃到了教训,也知道他背负着太子身份,更应该遵守礼法规矩,若是他一味的不舍,只会害了长歌。
  想到这里,他按下心里的不舍,闷声道:“马上新年了,此时不宜搬弄新院,一切等年后再说。”
  长歌却道:“殿下,府里的院子都是新的,将东西搬过去就好——我还想着搬了新院子后,请了相识的朋友来院里办场小宴,庆贺得封之喜,所以还请殿下成全。”
  长歌直觉,魏帝突然降旨,不仅与先前的遣散后宅有关,更是与她卷入端王与杨家女之间有关,只怕是魏帝与太后对她的一种警示。
  如此,若是她再不知分寸的霸着主院与魏千珩,就是自取灭亡了。
  魏千珩冷静下来,也渐渐理会出此事当中的深意,也明白自己越是护着长歌,越是会给她招来祸患,不由咬牙按下心中的愤慨,闷声道:“好,就将隔壁的林夕院拔给你。当初,这个院子本也是为你准备的。”
  林夕院与主院仍一墙之隔,是当年魏千珩娶长歌进府时特意为她建的院子,两个院子紧紧相邻。
  叶玉箐嫁进王府时,原想入住林夕院,魏千珩却不同意,所以院子一直空着。
  如今再将它给了长歌,也算是物归原主。
  可长歌却蹙起了眉头,迟疑道:“殿下,林夕院仍王府主院之一,我如今只怕……”
  魏千珩冷冷道:“若你不同意,就继续住主院。”
  吓得长歌连忙答应:“我同意的,谢殿下恩赏。”
  想到长歌要搬离主院,那怕只是住到隔壁,魏千珩心里都万分的不舍,内心像丢了东西般,失落难安得很,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长歌,她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像个失魂落魄的孩子……
  第二日,长歌进宫谢赏,魏帝恰好在慈宁宫陪太后,她也就被召进慈宁宫谢恩。
  再次来到慈宁宫,长歌比上次心情更加紧张,太后是一个极爱脸面的人,又最疼杨书瑶,外面传端王帕子一事的谣言,不仅损了杨书瑶的名声,更是折损了杨家与太后的脸面。
  太后必定认定此事是她传扬出去的,这口气也自是会洒在她身上。
  果然,当着皇上的面,太后什么也没说,只独独问了长歌院子的事。
  长歌如实禀告,说已经在搬离主院了。
  进宫前,她已差遣心月带着奶娘们开始收拾包裹,搬到林夕院去。
  听到这里,魏帝脸色稍霁,今日他一大早就被魏千珩骚扰,他为了脱身不得已避到了太后这里。
  儿子一副与他苦大仇深的样子,长氏倒是诚恳十足的向他谢恩,还主动搬离主院,倒是让人省心不少。
  魏帝不由暗暗点头,觉得长歌是一个明事理识大体之人。
  太后不以为然的瞄了长歌一眼,却迟迟没有开口让长歌谢完恩退下。
  不一会儿魏帝告辞离开了慈宁宫,太后眸光冷下来,凉凉的看着长歌,终是开口道:“上次手帕一事,弄得满城风雨,端王对此很是不满,本来议好的亲事只怕也要搁置,你怎么想的?”
  长歌一凛,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就知道太后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她恭敬道:“太后英明,端王与杨姑娘仍天作之合,再加之这门亲事是皇上与太后亲定,何等荣耀,万不能因为几句流言坏了这一门好姻缘……”
  太后凉凉一笑:“你以为这样说,哀家就会相信不是你嘴里传出去的么?当日这屋子里可没几个人,书瑶不可能自己傻到将事情说出去的。”
  长歌心弦绷紧,小心翼翼道:“太后容禀,此事暴出去对杨姑娘无益,对妾身同样百害而无一利。妾身已是太子后宅之人了,只想忘记前尘旧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衷心企盼端王殿下早日娶妻生子,共享天伦!”
  太后眯起眸子想了想,觉得长歌说得不错,此事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勾起当年那桩丑事来,对她的影响只怕更大更坏。
  如此,太后心里不由相信了长歌的话,也察觉到此事不同寻常,冷冷道:“照你所说,若不是你,又是谁将此事宣扬出去的?”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长歌一直将此事在心里反复思量,看似一个对杨家姑娘不利的谣言,实则对她的危机更大,稍有不慎就会将她致于死地。
  因为撒播谣言之人,是有意引起她与太后一族之间的仇怨,说到底,就是要将此事闹大,坏了端王与杨家的婚事,让太后恨她,容不下她!
  所以,这人必定是她的仇人。
  确实了这个,长歌的目标就很明确,瞬间想到了永春宫的叶贵妃。
  也只有她有这样的手段和这么深的恨意,要将她置之死地了。
  长歌心知肚明,但她没有证据证明是叶贵妃在背后搞鬼,只得斟酌着对太后道:“那日之事虽然隐蔽,但也不是全然不被人知道,定会有其他私下打听到消息的有心人。”
  “若是有心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大家必定以为事情是妾身传扬出去的。如此,若是因此事搅了两家的亲事,妾身就是罪魁祸首,也必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这才是此人的真正目的,她要害死的人是我。杨姑娘与端王,还有太后与杨家却是被妾身无辜牵连了……”
  闻言,太后神情一震,心里隐隐明白过来,不由看向永春宫方向。
  长歌所料不假,将此事传扬出去的,正是叶贵妃。
  叶玉箐出事,连带着整个叶家倾灭,叶贵妃丢了掌宫之权不说,还禁足永春宫,叶氏一门一夕间遭遇重创,再难翻身。
  这笔深仇大恨,叶贵妃岂会放下,不光会恨魏千珩,更是会恨上长歌——因为叶贵妃一直认定是因为她的出现,才破坏了她与魏千珩之间的‘母子情分,也是她的出现逼着叶玉箐铤而走险做出自灭之事……
  她如今困顿永春宫腾不出手来对付长歌,却能借刀杀人,借太后之手来对付长歌……
  她想,若是杨书瑶与端王的婚事黄了,太后第一个不会放过的自是长歌姐妹。她不会再同意立长歌为太子妃,甚至会处处捉难长歌,让她的日子不好过。
  而一心想立长歌为太子妃的魏千珩,见心愿落空,依着他的脾气也自会去寻皇上吵闹,魏帝夹在母后与儿子中间难做人,只怕与这个儿子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僵,那么魏千珩的太子一位自会摇摇欲坠……
  这却是叶贵妃最想看到的。
  再者,如今叶家没落,骊家却与太后一族结上亲,这却是叶贵妃最不想看到的,她与骊家的仇还没结呢……
  如此,将那日手帕一事传扬出去,一来让太后恨上长歌姐妹,另一来让端王厌恶上杨家女,结不成这门亲,还可以让长歌当不成太子妃,引得魏帝父子反目,却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经过长歌的点醒,太后恍悟过来,顿时脸寒如霜,蓦然想到上回杨书瑶来宫里,原本好好的陪着她与端王用膳,后面突然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端王与长氏的旧事,还冲动之下做出了设陷阱害长氏一事,这才闹得如今满城谣言风雨一事来,心里顿时明镜般透亮过来。
  她咬牙恨声一笑:“叶家女做出那样的丑事,皇上与哀家轻她们,看来,叶贵妃竟还不知道悔改,关在永春宫还要做恶!”
  说罢,对身边的良嬷嬷道:“你亲自去永春宫一趟,替哀家给她毒妇掌嘴五十!”
  良嬷嬷领命下去了,长歌心里也一松,知道扣在头上的冤屈帽子被揭下了。
  她正要借机告退,太后却突然开口对她道:“你说得不错,越是谣言满天飞,越是要促成端王与瑶儿的婚事,才能平息谣言,保住双方颜面!”
  “但如今端王迟迟不肯点头同意婚事,只怕心里对此事心存芥蒂,哀家让瑶儿亲自登门谢罪,他却不肯见人——”
  说到这里,太后抬眸定定的看着长歌,缓缓道:“你既与他是旧识,了解他的脾性,人也有几分聪明伶俐,而此事也终是因你而起,所以不如由你替哀家解了这个难题。”
  长歌闻言一怔,只听见太后不容置疑道:“由你去劝服端王,让他定下婚事。”
  第118章 只有我娶妻了,才能让你安心?!
  长歌离开慈宁宫时,太后差庆公公亲自送她出宫。
  路上,庆公公一边引路一边对长歌道:“侧妃娘娘可要谨记太后娘娘的话——娘娘喜欢喜庆,这马上要过年了,若是年前能将端王与杨家的婚事定下来,侧妃娘娘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长歌心里一片冰凉——
  这些日子,她一直避着魏镜渊,连那日他在宫里帮自己向魏帝求救一事,她都故意泯下恩情不去同他道谢,就是因为她知道,她与他之间太过敏感,无风都能起三尺浪,若是让人见到她主动去寻他,更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荒唐之言来。
  而且,对于太后此举,长歌心存疑惑,怕中了太后的局中局——自己去帮她杨家说项,最后若是被她倒打一耙,到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庆公公见她蹙眉不语,顿时不乐意了:“侧妃娘娘可不要将太后娘娘的话当耳旁风。今日贵妃娘娘那五十巴掌你是没瞧见,那可是一巴掌都没少用力,直打得她脸颊肿烂,血污一片,惨不忍睹——太后对贵妃娘娘尚且能下得了手,侧妃娘娘就好好估量估量自个吧!”
  长歌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才恍悟过来,太后今日处罚叶贵妃,不止是恨她传出消息,同时也要敲山震虎,做给她看的。
  她勉强笑道:“太后娘娘的话一字一句我都记下了,自是不敢忘记的,谢谢公公提点。”
  庆公公这才满意的回过头去,走到半路就折身回去了。
  长歌心情沉重,步子一步重于一步,拖着步子出宫上了马车,回府的一路上,脑子里想的全是太后交给她的这个差事。
  越想她的头越痛。
  与魏镜渊见面是难事,劝服他接纳杨书瑶更是难上加难。
  她想到之前青鸾的话,知道魏镜渊对杨书瑶并无好感,别说他会听了自己的劝改变心意,自己这样强劝他娶不爱之人,已是不妥之极,让她要如何开口?
  无论如何,魏镜渊都是她与妹妹的恩人,哪怕如今她与他之间感情淡薄了,她也不希望将他往火坑里推,她的内心也是希望他能寻到他真正所爱之人,相偕白头!
  而那叶书瑶她亲自领教过,蛮横善妒,甚至心肠也不宽善,并不是匹配他的良人。
  可若是她违背太后的命令,这一关她又要怎么过?
  正在长歌头痛欲裂之时,马车骤然倾斜,车厢剧烈颤抖了几下,砰然一声撞到路边停下,小厮在外面慌乱禀道:“娘娘,下雪路滑,车辕又断了,撞到了桥石……还请娘娘恕罪。”
  随侍的丫鬟婆子也连忙打开车帘,查看长歌是否安好?
  长歌倒没有伤到什么,只不过被吓了一下,她扶着丫鬟的手下车,对跪在地上的马夫小厮道:“你们起来吧,此事也怪不得你们,断掉的地方可否修复得好?”
  小厮惶然道:“修得好,只是得麻烦娘娘等上两刻钟,奴才们马上整顿。”
  马车已行到了护城内河边,离王府还有很长的路程,又下着大雪,走回去不太可能,可周围又没有茶楼店铺歇脚,长歌只得让丫鬟撑了油伞站在路边安心等着。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河边风也大,很快长歌的身子就冻得麻木了,不由裹紧身上的披风,拢紧手时的手炉。
  看着眼前的大雪,长歌眼前蓦然想到当年她与妹妹被困雪地的情景来。
  那时的雪比现在还大,她冻得全身僵冷,妹妹连脸都冻乌了,那时的她,无比的绝望,她知道自己与妹妹活不下来了,会被活活冻死在街头。
  她抱着妹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心酸的想,若是她们死后被巡逻的官衙发现,带着她们的尸体回孟府找父亲,他会认自己和妹妹吗?会将自己与妹妹好好安葬吗?
  她曾经听说,人死后若不能入土为安,是入不了阎王殿的,只能当孤魂野鬼,下世连胎都投不了。
  她倒不稀罕投胎与否,她只想带着妹妹去地府见见阿娘,求得她的原谅,因为她没有遵守承诺,没有照顾好妹妹……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她心里的祈求,也或许是阿娘在天保佑着她与妹妹,下一刻,一辆马车从天而降停在她和妹妹面前,魏镜渊从车上下来,将她和妹妹从生死边缘拉回……
  所以,不论后面魏镜渊如何出卖她,她都恨不起他,她终归是欠着他两条命的恩情,那怕当初她死在他手里,她也没什么好怨恨的……
  想到这里,长歌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由哑然笑了。
  与当年幼小绝望的自己相比,如今的自己还有何害怕抱怨的?!
  上天已厚待了她,不论前路有何困难她都不会再畏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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