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天灾之后 第159节

  体型越渐庞大的橘猫就像一台开得飞快的重型卡车,他们硬生生挤开了所有挡在他们前面的人群,黑哥就坐在橘猫的背上。
  他们到了之后,一眼便瞧见小灰就站在人群中央,还有与她似是在对峙的陆扉。橘猫匆忙地问道:“有荷叶的消息吗?!不是说陆扉带来的是翎叶的口信吗!在荷叶失联之前她肯定是跟翎叶一路同行的——”
  他向陆扉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化敌为友了,但现在的你不是敌人对吧?明明我们都在深渊了,翎叶为什么自己不过来呢?你带来的口信中有关于荷叶的吗?”
  突破口这就送上门来了。
  陆扉面上笑意加深,他状似友好地道:
  “有哦。那个名叫荷叶的女孩,在当时是与另一个穿越者还有翎叶同行的吧?我见过她、也亲眼见证了她的结局。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要见到雁归殿下,否则免谈。也别用那些谎言来搪塞我了,雁归殿下就在这里,对吧?她显然正在用某种方式注视着我们、注视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不然小灰小姐也不可能用如此笃定的语气拒绝我了。”
  小灰冷哼一声,这是显而易见的。她转向橘猫,也不搭理陆扉,只道:“哪有什么化敌为友,这家伙根本不值得信任。”
  陆扉失笑一声,并不再言语。
  而黑哥却是忽然抓住了重点。
  他的表情慢慢变差,他轻声道:
  “结局?你看见荷叶死了吗?”
  “……荷叶死了?”
  橘猫距离黑哥最近,他显然听见了黑哥的喃喃自语,他的声音泛起了茫然无措。
  所有人都看向陆扉,包括小灰。
  陆扉想了想,只简单地道:“我并不确定,大概率是死了吧。或许也有很小的几率她现在还活着,但就算你们仍对她的存活留有希望,也做不了什么。所以我说,我需要亲自将这份情报告知给雁归殿下啊……”
  空气中一片寂静。
  于这寂静之中,陆扉再度问道:
  “所以,我能见雁归殿下了吗?”
  小灰的表情看起来格外不爽,但她沉默了,她不再对陆扉付诸冷言冷语,这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而黑哥也听懂了陆扉的言下之意。他要是不说,荷叶就真得死了。
  他要是说了,荷叶依旧有很大可能早已死去,却有着一线希望。不过陆扉有可能又是在编织一个弥天大谎,他是有前科的。
  但也不能因此就放弃荷叶最后的希望。
  如果荷叶还有救,肯定是越快越好了。
  等待翎叶放下心虚与愧疚的情绪过来?
  ——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黑哥最后还是向陆扉点点头,并道:
  “你等着。”
  他打开虚拟网络界面,想要打字,却又顿住了思绪。如果雁归愿意面见陆扉,不需要自己请求,她便会自己降临,如果她不愿意,哪怕自己强求,她都不会理会的吧。
  但如果是雁归的话,她肯定是会救荷叶的,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哪怕陆扉所说的那一点微弱可能性只是他的谎言。黑哥如此作想,也如此坚定着,他关上了虚拟网络。
  他、与所有人都似乎听见一声叹息。
  他的坚定信任并没有出错。
  雁归并不会舍弃荷叶不管。
  “时月小姐……”
  陆扉的声音很小,如同蚊呐,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但其中经年累积的执着已经化作深刻的执念。他面上显得虚假敷衍的表情瞬间鲜活了许多,铭刻在他骨子里的疯狂气息被他牢牢掩藏在躯体深处,明面上的他微微抬起头望向天空,笑得正如纯真少年。
  这一处界域位于曾经作为核心区的废墟正中央,现在已然被青绿植被所覆盖。女神的神像尚未坐落,在这施工现场的人类可不仅仅只有穿越者,还有一些普通工人。
  有些事不适合穿越者们听见,更不适合那些普通人旁听。并非是雁归不信任与她一路走来的穿越者们,而是他们本身的阶层不够,知道太多不属于他们这个层次的隐秘之事,对他们来说或许便会有杀身之祸。
  比如说,如果陆扉在言语里说出些涉及到那位古老者的事情,如果穿越者们当场就露出对古老者不敬的姿态,在这本就是古老者主场的深渊,如果古老者真计较起来,怕是雁归都保不下他们。而且,雁归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父亲还有十日的事情。
  如果能说,她早就说了。
  至少在穿越者们的大部队跨进硕果阶段之前,雁归不会将这些秘密公之于众。
  雁归选择将陆扉拉进自己的领域。
  天道的领域位于奉天之环中。
  虽然不论是自己降临还是将人拉进来都需要消耗能量,但至少有最高程度的保密功能。在这里,哪怕是作为深渊之主的古老者都无法探究内里,是绝对隐秘的界域。
  而陆扉是否会察觉到这里竟是一方天道领域,雁归觉得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上辈子那位在天帝之位上坐了两千多年的天帝,也不可能有接触得到天道领域的机会吧。
  这里是一片纯白的空间。
  化身为少女模样的天道坐在神座之上。
  她微微垂眸,俯览被她拉进来的人类。
  在外界强势围观陆扉的穿越者眼中,便是陆扉的身影于一瞬间消失不见,他们大多都明白是雁归下场了,不明白的也从虚拟网络上不断的讨论与判断中得到了答案。
  雁归为了荷叶的事,选择了出面。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选择降临、而是将陆扉带走,其中大概是有不能让穿越者们知晓的隐秘吧。比如说这里是深渊,荷叶是在深渊出事的,在当时还有作为深渊眷属的翎叶跟在身边。能在翎叶的庇护之下对荷叶出手的存在……又会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或许只是知晓、只是想象……
  都会被那样的存在所知晓、所泯灭。
  黑哥拍了拍橘猫毛绒绒的脑袋,他微微叹气,安慰道:“好了,别担心了,相信雁归能解决的,她会将荷叶带回来的。”
  “不要去臆测、也不要生出敌意……”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
  相信雁归,等待她的抉择。
  这是穿越者们共同的判断。
  天道的领域中,陆扉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便来到了这片纯白的界域,但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去向、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他微微抬起头,望向那位坐在繁花拥簇的座上的少女。一时间,少女的身影与记忆中那道永远与他背道而驰的女皇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心中默念一声,时月小姐啊……
  但现实,他却只是扬起欣喜的笑容,竭力掩藏自己那不安定的疯狂本质,他无害而殷勤地向上方伸出手,似是想触碰什么,最后却只是挥了挥,就如普通打招呼一样。
  “好久不见,雁归殿下!”
  他的声音高扬,却带了点委屈的腔调:
  “你终于肯见我了啊,你还在生气吗?”
  他或许是想与时月小姐一同回忆一下往昔,再顺便为七年前自己的不理智假惺惺地道声歉,但雁归可没心情和他纠缠,陆扉这人什么性格她清楚得很。指望他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而悔过?别开玩笑了!
  “够了,你要见我,这也见到了。”
  “说吧——”
  雁归表现得分外冷酷无情:“先说说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他是被真主抹杀了、还是死在了世界升格所引发的灾难中?”
  第197章 登临.前奏(七)
  “世界升格?原来这个世界就如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世界的升格呀, 看来雁归殿下知道了许多我不曾知晓的隐秘呢……”陆扉看起来并不在意雁归表露出的不近人情,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在雁归殿下这里得到冷漠的回应了,他也习惯不论是现在的雁归殿下、还是过去的时月小姐对他总有戒备了。
  他依旧是笑着, 兴致勃勃地抬头望向那位似乎比记忆中距离天帝之位仅有一步之遥的时月小姐都要崇高的雁归殿下,天帝之位或许不再是她的终点, 这就是更加有趣的一件事了, 雁归殿下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呢?
  他如此作想,然后笑着道:
  “不先请我落座吗,雁归殿下?”
  这里哪有其他座位啊,雁归冷着脸, 心中如此想到。不过她还是用能力为陆扉幻化出了一张座椅, 或许陆扉是想在她这里得到一部分主动权吧,但雁归不在意这一点,主导权这种东西,只会掌握在强者手中。只要她愿意, 她便能随时收回她给予出去的主动权, 就如她轻而易举妥协了一步一样。
  “多谢,雁归殿下。”
  陆扉落座之后, 在雁归越渐冷淡的目光之下,他也没有在顾左言他了,这样的小手段用一次就行了, 再多怕是雁归殿下就要翻脸用强的了。不过, 如果能再来一杯茶就更好了, 他将手撑上座椅的扶手, 便道:
  “好了, 既然雁归小姐想要先知道你父亲的事情, 那就开始吧, 大概也与你猜想得一样,我这里可拿不出一个跌宕起伏的好故事啊。真主大人杀了他,在雁归殿下你明确与十日背离之后,第一时间,他就被抹除掉了。我可真没想到殿下你还能做到那般惊天动地的事情啊,与十日为敌尚且容易……”
  “但收留从十日里跑出去的枯叶、将繁叶从红叶那里偷走,最后还拒绝将真主大人想要的少女交给他,前面两条其实都还有转圜余地。但最后这个,按照十日的记录,真主追寻那位春神的影迹已经长达万年,十日便是为此而生、春神教也是为了另一个复活的可能性而存在的。不论你这里的这一个是真是假,他都会为此而不择手段,其实我的建议是交给他得了,如果那个少女真的是春神转世,那她便能轻而易举得到真主大人所拥有的一切,如果她不是,反正你的穿越者都是不死的,她总是能活着回来的。”
  陆扉说得其实没错,如果雁归在当时第一时间选择将荷叶交出去,那不论是她偷藏枯叶还是偷走繁叶的事都不再是问题了。不过那时候荷叶已经去往深渊,但就算她那时仍在归离城,雁归也不是舍弃同伴以求苟活的人,她不习惯向任何人摇尾乞怜。
  雁归只冷漠地道:
  “我知道了,下一个。”
  雁黎的死,只能说在她意料之中。
  如果有机会,她会为父亲报仇的。
  陆扉只能叹气,他可不觉得自己就能动摇雁归殿下的意志了,眼前的雁归殿下虽然看起来要比记忆之中的时月小姐温柔些,却是要更加顽固、也可以说是坚定不移。
  他本来还想着如果雁归殿下愿意妥协一步,那他也就不用继续害怕真主大人的抹杀了。先前世界剧变,真主大人通过某种方式联系了十日剩余的所有成员,包括他这个痛杀同伴、只能在深渊里徘徊苟活的叛徒,大概也包括枯叶那个叛徒,还有繁叶吧。
  真主的意愿只有一个:
  为他带回那位少女。
  那位与春神有着同一张脸的、来自归离城的、天命之子雁归麾下的——穿越者。
  如果能将那名少女带回,就好了。
  可惜不能。
  “对了,雁归殿下,当初将繁叶从红叶那里偷走的人我已经确定就是你了,而且那时候你还是伪装成我的模样去做的,这可让我背了好大一口锅呢。直到现在我都只能在深渊里行走,而不敢回归大地之上。”
  他顿了顿,面对雁归依旧冷漠得如同理直气壮的视线,他笑了笑,继续道:“别误会,我可不是想用这件事来做什么计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铺垫。我只是想问——”
  “当初你是什么时候遇见枯叶的呢?”
  雁归直言不讳:“我见到你的时候。”
  果然,早在听说枯叶与雁归殿下搅和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有这个预感了,当初他翻车就是因为枯叶的插手吧。而且当初他在穿越者的群体还有无归城中寻找枯叶的踪迹,应当早被枯叶看在眼中,所以也是报复。
  “我明白了,那就继续吧。”
  陆扉像是回想了一下,仿佛他的身躯依旧留有当时的痛楚,他微微皱眉,仿若强忍疼痛,嘴角笑容也浅淡了些许:“要说翎叶要我帮忙转达的口信啊,她现在不敢前来见你,是因为她没能保护好你交给她的人,也就是那位名叫荷叶的少女穿越者。而另一个男人,或许我这么说你会不信,但他是造成这个世界变化的主谋、或者说引线。”
  不……
  她知道的可比陆扉知道的要多得多。
  不过雁归只催促道:“他做了什么?”
  “我不清楚啊,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做了什么,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整具身躯之中都充满了几乎要满溢而出的能量,那些如同凭空出现的能量通过他的身体流向这个世界,变化、不,正如你所说的世界升格便开始了。不过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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