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安默拉感觉神国没有什么动静,也就是说对方不是敌对目标,所以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问道:“是梦魇军团的魔导师吗?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格林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施法证明,上面写着“梦魇军团驻弗林郡特别魔法顾问”,这是个闲职,唯一的作用是替公爵处理各式各样的麻烦。而这些大大小小的麻烦则囊括了给公爵大人修建花园、为城堡里的猫做绝育手术、保护公爵大人安全、处理公爵大人与小公爵之间的肢体冲突。
  安默拉确认证件真实可信,她把视线移向修:“这位是小公爵?”
  格林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回过身偷偷灌了半管镇定剂,他怕自己因为心跳过快猝死在这里。
  斯洛的访客不多,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他办公的地方见他,而了解他私宅的无非就是公爵府和梦魇军团的人了。
  现在小公爵的头已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大半张脸都看不见了,不过这不影响安默拉的辨认。当初斯洛给她看修的投影时他还戴着围巾和帽子呢,那时候只有一双眼睛能看得见。
  不对……还有一双白生生的腿。
  安默拉的视线从修的脸上移动到了他的小腿上,修往后退了几步,魔导师们都散开了,没有人给他躲避的机会。
  他屈辱地沐浴着安默拉审视的目光,然后大声吼道:“你在看什么!”
  “确实是小公爵。”安默拉终于得出结论。
  修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极为苍白的脸一下就涨红了,他高声尖叫起来:“你在通过什么辨认我的身份!下半.身吗!”
  格林把刚刚喝下去的镇定剂喷出去三米远,这是多么有歧义的一句话啊……
  安默拉还没什么反应,但是修看上去快要疯掉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原地来回踏步:“见鬼,兰佩斯身边的人都不正常!”
  “谁让你们进来的?”
  平静的声音忽然出现,安默拉看见房门口的空间扭曲了一下,然后斯洛的身影就出现在那个位置。安默拉暂时没法判断出现在这里的到底是斯洛本人还是一个影像,甚至只是长得像他的假想精灵。但是声音先于影像出现,所以应该不是普通的显像魔法,也许是更为复杂的实体分化。
  格林被镇定剂呛着了,他一边咳嗽一边倒退了好几步:“是公爵大人让我们……”
  斯洛回头看了一眼穿着睡衣站在床边的安默拉,伸手将卧室门带上了,他对格林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走吧。”
  格林干脆利落地行了个礼然后直接带人离开,他一刻都不想多留。而小公爵,他靠在卧室对面的墙壁上,正眼含讥诮地笑着,他伸手指了指房门紧闭的卧室:“我可以举报你诱拐未成年吗?”
  斯洛看了一眼他头上的绷带,冷漠地说道:“看来公爵大人没能让你学乖。”
  然后他直接抬手给了修一巴掌,转身到回到卧室,完全没有理会修震惊万分的脸色。
  安默拉听见斯洛走进来顿时紧张不少。灯是关着的,她已经爬上了床,蜷在被子里,用湿漉漉的长发挡住自己的神色。
  “抱歉,是我的错,打扰到你了。”斯洛打了个响指,床头的小壁灯亮起来,温暖而湿润的光泽流淌在安默拉的长发之上,“起来把头发擦干吧,这么睡着可不行。”
  安默拉现在完全不敢单独面对这个男人,但是她表面上看起来依然十分镇定。
  她必须镇定。
  因为她要活下来。
  安默拉从被子里挪出来,然后把白毛巾盖在头上,轻声道:“我没有给您带来麻烦吧。”
  据说斯洛最近忙于办理离职手续,他还需要为梦魇公爵完美地解决因为他退位带来的各种隐藏问题,所以在有人闯入的一瞬间反应过来并且赶到这里还是很不容易的。
  斯洛弯下.身子,一边替她擦干净头发,一边回答:“没什么。”
  安默拉实在是找不出话题了,但是这种昏暗环境下跟他沉默着又实在是尴尬,于是她只能聊聊那位小公爵:“您这么把他扔在外面没问题吗?”
  “他动不了,就让他在门口站一晚上吧,多站会儿自然就冷静了。”
  安默拉低着头,她这个角度看不见斯洛的神色,但是听他的口气似乎对这个小公爵不是很在意。之前斯洛在船上跟她聊到小公爵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他说修没有脑子也没实权,所以不需要安默拉主动去讨好他什么。
  那口气里带着微妙的蔑视与嘲讽。
  安默拉问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授课?”
  斯洛也没有用魔导式,就这么慢吞吞地帮她把头发一点点蹭干:“明天下午我就能把事情办完,晚上应该可以开始上课。”
  安默拉又想问问门口站着的那家伙该怎么办,但是她忍住了。斯洛看起来并不想跟她多聊这方面的话题,而她也不应该表现得对修很感兴趣。
  “这实在是太辛苦了,其实可以缓几天的,您应该稍微休息一下。”安默拉希望有更多时间探索门格尔和斯洛隐藏的身份,也希望能偷偷向修问清楚莲恩的事情。
  如果斯洛没有公务在身,那就意味着他会有大把时间盯着安默拉和修,让她彻底失去搞小动作的机会。
  斯洛感觉她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于是将毛巾拿走:“没什么好休息的,你不必担心我。”
  并没有担心。
  “好吧……”安默拉重新躺回去,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她乖巧地接受了斯洛给她掖上的被角。
  但是斯洛接下来的一个问题直接让她惊呆了。
  斯洛:“你是不是不太喜欢粉色?”
  安默拉:“……”
  斯洛:“……”
  安默拉花了好半天才重新找回呼吸的节奏:“……为什么这么说?”
  斯洛推了下眼镜:“所有睡衣都是粉色的,唯独这件是白色蕾丝,你单独挑出这件是不是因为不太喜欢那个颜色?当然,也可能是你特别喜欢带蕾丝花纹的。”
  “……”
  你看得真细。不对,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些少女内衣难道都是你亲自挑的吗?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斯洛似乎有点疑惑:“看来是这样,你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
  “……”安默拉除了沉默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毕竟门格尔和莲恩都没有关心过她到底喜欢什么颜色。
  “好吧。”斯洛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伸手关掉壁灯,“你先睡,明天我再给你看看衣服。”
  “谢谢,真的不用再麻烦了。”安默拉觉得自己的审美观跟科学家们一直凑不到一个水平线上。
  “睡吧,我尽量各种颜色都挑一点。”
  斯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床前,看来这确实不是他本人,应该是某种实体分化的式子。
  安默拉终于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房间门,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她要养精蓄锐,以最佳状态应对明天的第一堂课。
  第二天清早,安默拉眯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踩到了软乎乎的东西。
  “啊啊啊!!”修的尖叫声比一般女人都还要高八度。
  安默拉把脚从他的脸上挪开,万分抱歉地说道:“太对不起了,我没想到您居然睡在这儿。”
  修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肩上的羽毛落了一地。他现在满头都是绷带,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下去,现在又多了一个脚印。他羞愤地看着安默拉,觉得自己人生中最为狼狈的样子就这样毫无遮拦地展示在这孩子面前。
  “我真的很抱歉。”安默拉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因为修看上去就要哭出来了。
  修努力昂起头,把眼泪鼻涕都吸回去,他冷漠地说道:“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绞刑架干什么?”
  “可以绞死那些不道歉的人。”万万没想到安默拉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把“绞死”这个词发得格外清晰,这让修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结,他清了清嗓子:“咳,抱歉,是我挡着你的路了。”
  对,就是这么有原则!
  “没什么,我先去洗漱了。”安默拉带上房门,直接绕过他往走廊尽头的盥洗室走去。其实主卧里也连着一间小小的盥洗室,但是考虑到斯洛可能用过,安默拉决定离它远点。
  修看了一眼房门,他站着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躺着的时候一直贴着门,他很确信这扇门没有被打开过。
  这么说来兰佩斯一晚上都呆在里面?
  修攥紧了手,差点把牙咬碎了:“这个禽兽……”
  ☆、第28章 逼问
  安默拉在盥洗室里把自己弄干净,但是她没有直接返回卧室。
  她双手撑在水池边上,碧色的眼睛盯着镜面,轻声道:“一切恶意终将反伤其身,一切不洁终将在我的光辉下消泯。”
  镜子上氤氲出金色的光芒,黑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但是被镜子上的光辉牢牢禁锢住。整个盥洗室以安默拉为中心划分为黑暗与光明的两片区域,天国的圣歌与地狱的号哭激烈地对峙着,这里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安默拉回头看着那些狰狞的黑雾,果然是这样,这个房子每一个角落都藏有来自黑暗的恶意。现在她可以凭借神国运行自我防护式来隔绝这些力量,但是隔绝太久肯定会被斯洛发现,所以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尽可能多的事情。
  她将门打开一条小缝,然后凑到门边对走廊上的修说道:“可以进来帮个忙吗?我拧不开这儿的开关。”
  门里透出刺目的光芒,但是修也没有多想什么,他只以为盥洗室的灯很亮。因为先入为主地判断了这孩子的受害者身份,所以他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向了盥洗室。
  结果他的手刚刚碰到门就被安默拉一把拽了进去,然后就听见“嘭”的关门声。
  修正想说“你在搞什么鬼”,可是眼前光明与黑暗的对峙让他震惊了。
  “这是异次元空间吗?”他环视四周,感叹道,“简直酷炫……”
  “你认识莲恩吗?”安默拉手里凝聚出一柄金色长枪,她用枪头指着修的眉心,森然道,“别说废话。”
  修感觉炽热的能量差点把自己头上的绷带点着了,他后退了一步,但是盥洗室里的地面滑溜溜的,他一不留神就坐倒在地上。安默拉迅速将长枪顶在他的脖子上,修此时背靠着盥洗室的门,屁股下是大滩肥皂水,连站都站不起来。
  “见鬼,你在做什么!你还没到获得施法证明的年龄吧!”修高声喊道,脸色又红又白,“把这玩意儿拿开!”
  “回答我的话!”安默拉抬高了声音,她俯视着地上的修,脸色冰冷,“不然就把你的喉咙扎穿。”
  她手持凶器的样子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修为了保命只能迅速回答:“不认识!快点拿开!”
  “你最好配合一点,我没空跟你耗。”安默拉继续把长枪往前顶,枪上冒出灼热的气息,这让修有点呼吸困难。
  修试图躲避这杆长枪,但是安默拉把他旁边的路都堵死了,他只能惊叫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放开,快放开!”
  安默拉将长枪往后撤了一点,然后直接把枪杆一挑,修感觉自己被无形的手抓了起来,重重地甩到了某个墙壁上。这不是真正的墙壁,是光明与黑暗的分割处。他背靠着黑暗,感受无穷无尽的死亡与绝望,面朝着光明,刺目的强光让他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那么我们稍后再谈这个问题。”安默拉的语气渐趋平缓,但是修却越发心惊胆战,“跟我说说斯洛·兰佩斯的履历吧,不要所有人都查得到的那种,最好来点黑幕。”
  这家伙是冲着斯洛来的!
  修在心里大骂死恋.童癖自找麻烦,口中却只能不断求饶:“我只知道他一从军事学院毕业就立刻进入军方体制,然后在康纳里维斯的帮助下一路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其他事情我都不是很清楚了!”
  “他有家人吗?或者有学生时代就认识他的人吗?”安默拉问得很细。
  修用力摇着脑袋,飞快地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些!”
  安默拉用长枪戳了戳他的胸口:“想清楚再答。”
  “我真的不知道!”
  修说的是实话,他从来不像他的父亲一样醉心于权力与财富,也没怎么关心过这些军政要人的生平。但是现在这孩子手里的长枪就要给他来个对穿了,他不得不立刻改口:“我知道些别的!对,就是你说的黑幕!”
  其实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在帝都传播很广,而学生们更是有大把时间去聊这些大人物的黑历史,修社交还算是活跃的,这种事情也听了不少。此时为了活命他也顾不上真实性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安默拉一一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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