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女提刑_分卷阅读_82
她找回了荷包,也重新找了那两家问了笔录,那两家虽然努力想掩住这家丑,可是经不住易长安一凶一吓,到底还是把事情都说出来了。
原来前几年这些个失主家里不光是丢失了珍物,如果家中女眷或丫环有长得漂亮的,有几个也遭了殃。
不过这些失主都是滁州一些富户,寻常在滁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因此压下了这桩丑事并不宣扬出来,直到被易长安追查了出来。
都是先用迷烟,然后窃物,从作案手法来看,很像是一个人系列作案……
一想到这些案子这几年来竟然悬而未结,而那些受害的女子或疯或死,或者遁入空门,易长安心里就一阵阵揪着难受。
如果可能,她想尽快找出这个惯犯,还那些受害者一个迟来的公道……
跟莫离告了别,易长安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跨进了云舒院,才发现何云娘还在灯下做着针线等着自己,连忙招呼了一声:“云娘,怎么还不睡?不是都说了夜里不要做针线,小心坏了眼睛吗,怎么又忘记了?”
何云娘见她回来,忙放了手里的针线走了过来帮她宽衣:“天气转冷了,我想着给你赶几件中衣出来,也不是什么精细活计,不费眼的。”
瞧着易长安脸色有些凝重,何云娘小心问了一声:“是不是今天办差不太顺利?”
她是巴不得跟易惟敦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的,不过易长安愿意接手这案子,也就是心里自有主张,何云娘也不会置喙就是了,只是担心这种飞贼的案子不好办。
易长安轻轻摇了摇头:“找出了些线索,那人应该是个惯犯。”
而且根据那几户失主的情况来看,这名惯犯不会是普通老百姓,平常应该是混迹在滁州府富或贵这一阶层的人,功夫不错。
如果常家那丫环说的话没有水分的话,惯犯身高应该在五尺三寸至四寸之间,也就是一米七几不到一米八的个头,年纪当时很可能是25至35岁之间,剩下的就得明天她再好好理一理思路再整理出来了。
这些案情易长安自然不会跟何云娘详说,没想到一个错眼,何云娘把刚给她宽下来的腰带又重新系上去了,易长安不由诧异地捏了捏何云娘的手:“云娘,你怎么了?你放心,我这边就是破不了案子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何云娘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见自己竟然把易长安的腰带重新又系好了,连忙红了脸要重新解开:“我刚才一时走神了……嗯,长安,我相信你的!”
易长安仔细看了何云娘一眼,按住了她的手:“说吧,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我瞧着你心事重重的。”
何云娘本来不想拿这些事来烦易长安,只是见她追问了出来,也只好说了:“今天淑珍姐过来看我,我瞧着似乎她跟关大人吵架了,有些闷闷不乐的,只是我问她她又不说,我担心是她家里那几个姨娘又出什么妖蛾子了……”
不是沐氏那边出妖蛾子就好,易长安暗自松了一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情,你我都是门外人,怎么说都没用。
这夫妻两个,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要我说,关夫人要不就来次狠的,趁着哪天关大人不在,把那些姨娘什么的统统拉出去远远儿地卖了,估计这事儿就清净了。”
何云娘不由失笑:“哪有这么简单的?关大人回来岂不是要跟淑珍姐打死架?”
“打上一架也未尝不可,不过是卖了几个妾而已,关大人总不能为着这个休了她吧?
说实在的,关夫人既给关家生了儿子,自己又有嫁妆铺子的出息,关大人要是不低头,关夫人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还更自在些呢,何必要去将就那些男人?”易长安这想法,也就只能在何云娘这里说出来了。
何云娘骇然而笑,笑过后又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长安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易长安哈哈一笑,伸指弹了何云娘一个脑袋嘣儿:“何止有几分道理,明明就是极有道理!老话说的对,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自己有钱有能力,还要嫁汉做什么?
上要孝顺公婆,中要体恤姑弟,下要抚育子女,格外的还要帮男人管着养着那群莺莺燕燕,没得寻那闲气受!要是我啊,自己招个小白脸儿,呼之即来喝之即去,几多快活哉?”
饶是何云娘这几天心情不好,也被易长安这一番歪理给逗得笑了,忙推着她进了浴室:“一肚子的歪理,快去洗你的吧,早些睡了也好养足精神,这案子没破,只怕你明天又要忙一天了。”
易长安笑了笑进了浴室,见浴桶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宽了衣舒舒服服地泡了进去。
马不停蹄地走了这一天,她也着实有些累坏了,热水带着熨帖的温度和压力包裹着全身,让她情不自禁长长吐了一口气,放松地靠在桶壁闭了眼睛。
白天问话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脑中回放了一遍,易长安猛然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常老爷有一段话被她之前忽略掉了……
常老爷说,他跟前任知府有几分交情,后来才知道官府曾经调请了外地捕快密查了一段时间,却连影子都没有摸到,后来就不了了之,再之后就更没有人提起这些悬案了……
可是按时间顺序来看,常府失窃并不是那名惯犯在前几年做的最后一起案子,而且那人紧接着做的案子离常府失窃案时间间隔将近三个月,调请外地捕快密查的时间,差不多三个月就是最高的时限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边调请的捕快刚刚无功返回,那边惯犯就继续做案了……
为什么那人能够逃过官府的密查呢?
能及时掌握富户手中珍宝的线索,了解那些富户家中的构局,所以能够轻松盗宝……非富即贵的阶层……甚至可能熟悉密查捕快们的动作……
易长安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念头,思路豁然开朗:难不成这名惯犯……是熟悉官府动作的人,甚至有可能……是官府中的人?!
像调请外地名捕过来办案这样的事是涉密的,低阶文官根本不可能知道,除了知府大人,剩下能知道这些信息的也就是有数的那几个武职官员以及推官了……
易长安霍然站起身来,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穿好了衣服跟何云娘交待了一声,就直奔书房而去。
她要查一查滁州府这几年一直在任的几名官员,再查一查与他们联系紧密的亲属,惯犯很有可能就在其中……
第198章 床头打架床尾和
易长安一大早就直奔衙门去了,今天是珍云坊对账的日子,何云娘让人跟沐氏那边知会了一声,带着锦儿直往珍云坊而去。
往常黄淑珍都会早早就到,对完账后再跟何云娘一起检查一下绣坊的整体情况的,没想到今天过了小半晌,何云娘茶水都喝过了两壶,黄淑珍却还是没有到。
何云娘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担心黄淑珍是不是生了病,正要叫锦儿去关府问询一声,黄淑珍却带着她的大丫环碧桃过来了,一来就一迭声地道歉,说是今天迟了。
何云娘瞧着她脸儿黄黄的,心情似乎有些抑郁的样子,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黄淑珍提起了绣坊账目的正事,一下子给带过去了。
等对完了账,何云娘这才得空说话:“淑珍姐,你身子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我瞧着你今天脸色有些不太好,我们还是先寻个大夫过来吧?”
黄淑珍在账目上盖完了小印,抬头看了何云娘,长叹了一声:“没有什么,只是昨天没有休息而已。”
那就估计是关家的家事了。对关家那几个姨娘的事,何云娘也不知道如何劝解才好,只能闷不出声地取出自己的小印盖了,交给账房收好了账目。
掌柜进来时,瞧着两位东家都看好了账,气氛却是有些沉闷,下意识地陪了小心请示:“两位东家可是照惯例去绣坊里头看看?”
何云娘并不开口,先看了黄淑珍那边一眼。黄淑珍果然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这回就不看了,下次再一并看吧。我还是先回去了。”
何云娘连忙让掌柜延后几步,自己起身相送,轻轻扶住了黄淑珍的手送她下楼:“淑珍姐,要是有什么事别闷到心里,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话,只管吩咐一声就是——”
何云娘话还没完,黄淑珍就突地止住了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云娘,一会儿先别急着回家,陪我去外面吃午饭吧。”
何云娘愣了愣,很快就应下了:“上次淑珍姐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正该请姐姐一顿以表谢意呢,淑珍姐你定地方,我们去哪家吃?”
黄淑珍笑了起来,拉着何云娘一起上了马车:“就去前面的庐加楼吧,我听说他们那里新推了几样菜式,配上他家自酿的清溪酒不错!”
庐加楼的新菜式是味道很好,不过等吃上了,何云娘才知道黄淑珍说的配酒不错是什么意思。
一壶清溪酒,何云娘只浅酌了一小杯,剩下的黄淑珍已经都喝完了,就是第二壶也喝了大半,脸儿倒是不黄了,却跟关公似的一片通红。
见黄淑珍还要去倒酒,何云娘连忙抢过了酒壶:“淑珍姐,你可不能再喝了,你已经醉了!”
黄淑珍口齿已然有些不清,却还挣着身子想去抢回那酒壶:“我、我没、醉,云、云娘,你让我、让我再喝一杯,我心里、心里闷得很,再喝、喝一杯就好、好了……”
想到第一回 见面时黄淑珍是何等爽利的一个美妇,这会儿却跟个酒鬼似的,何云娘心里一阵难过,将酒壶塞到锦儿手上,打发她和碧桃两个都出去了,一把扶了黄淑珍坐回椅子上:
“淑珍姐,那几个姨娘既惹了你这么烦恼,索性等关大人哪天出远门了,你把她们都提脚卖出去算了,等关大人问起,你就说请了我做客,她们得罪我了——”
黄淑珍打了个酒嗝,摇了摇头,眼圈却一下子红了:“不、不是她们,不是她们……”
何云娘忙把桌上那盏醒酒茶端到了黄淑珍嘴边:“好好,不是她们,你先喝了这茶,先喝了再说。”
黄淑珍也正觉得口渴,见茶都递到嘴边了,接过来就一气喝了,长吐了一口酒气后倒似清醒了不少,看到何云娘关切的眼神,一下子忍不住,伸出双臂抱着她呜呜哭了起来:“家中已然富贵……让他……却反被他……”
她头埋在何云娘胸前,又是一直在哭着,说话有些含混不清的,一时之间何云娘倒也没听清什么,却是看到黄淑珍因为抱着她时衣袖滑下,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有一条乌痕,瞧着像是被打的一样。
何云娘急忙一边拍抚着黄淑珍的背,一边去仔细查看那处乌痕:“淑珍姐你手上这是——”
房门“嗵”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力掀开,关江黑沉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就一把拽住了黄淑珍的手往外拖去,嘴里也并不客气:“易太太,我家夫人喝醉了,我带她回去歇息!”
何云娘被唬了一跳,直到关江拖着黄淑珍走出了房门,才急忙追上几步:“关大人,淑珍姐她——”
关江回头瞧见何云娘一脸焦急,目光微动,手上姿势一转,已经将黄淑珍半扶半抱在怀里,语气也和缓了一些:“内子昨晚跟我起了几句口角,一时耍了妇人心性,多谢易太太关心了。”
人家夫妻的事,何云娘也不能怎么掺合,只能提着心眼睁睁看着关江把黄淑珍带走了,想到她手上那条乌痕,一时更是担心了;只是瞧着易长安早出晚归地查案,不好拿这事再去烦扰她。
好在第二天黄淑珍就让碧桃带了份礼过来,含混先道了谢。何云娘忙抓着碧桃问情况:“昨天你家夫人回去……没有什么事吧?”
当妻子在外喝酒解愁,当场被丈夫拎了回去,何云娘总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
碧桃迟疑了片刻就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夫人酒醒后和老爷关起门说了大半日,出来时我瞧着两人脸色都还算平静。”
“夫妻两个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何云娘轻吁了一口,又小心翼翼地委婉问了一句,“关大人他——前些天是不是跟你家夫人吵架了?”
其实她是怀疑黄淑珍被关江打了,只是不好直白地问出来。
碧桃显然也是见过黄淑珍手上那处乌痕的,低了头回了一声:“老爷和夫人前两天关了门吵了一回,并不许我们近前,夫人出来时说是不小心磕在桌角了,让我寻了药油擦……”
何云娘“哦”了一声,瞧着碧桃有些窘迫的样子,也不好多问,只能让锦儿拿了个荷包过来赏了她:“你们夫人那里,要是以后有什么事要我这边帮忙的,只管来找我。”
碧桃脸上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大大方方收了荷包谢了赏:“老爷明天晚上要请客,夫人这会儿正忙着拟菜单不得闲,等得空了,她说会再请易太太出去逛逛街。奴婢把话转到了,就先告退了。”
何云娘瞧着碧桃规矩告退的背影,这才微微落了心。黄淑珍都有心思帮关大人拟菜单了,那昨天的事儿应该是过了吧?果然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啊,只要两人和好就好。
第199章 节哀
没想到才隔得两天,一头扎进陈年案牍中查线索的易长安竟提早下衙了,一回来就直接到云舒院找了何云娘:“云娘,关夫人过世了,你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儿就过去拜奠。”
何云娘正在逗着易祯说话,听到易长安这话,差点没失手把易祯给摔下来,奶娘连忙上前把小少爷抱走了。何云娘还恍恍然没回过神,只紧紧拽着易长安的袖子问道:“你刚才说谁过世了?”
易长安知道何云娘跟黄淑珍两人交情好,瞧着她不敢置信的模样,轻叹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人有生老病死,云娘……”
何云娘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你说的关夫人,是淑珍姐?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她明明——”
明明大前天还跟她在一起对账,一起吃饭,淑珍姐还喝醉了的,明明前天碧桃来的时候,还带来了淑珍姐的谢礼,还说她在忙着拟菜单子,等得闲了再约了她去逛街……
怎么会突然就过世了呢?
大概是看出了何云眼眼中的不敢置信,易长安忙把自己临时得的消息说了:“听说是昨天夜里关大人夜宴宾客,关夫人喝了几杯酒醉了,经过池塘的时候一时兴起想摘朵睡莲,一时不慎失了足……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关府后园子里有个池塘,里面没有种荷花,而是种了几株睡莲,如今虽是秋日,睡莲却还没有开败;可淑珍姐都已经喝醉了,还要去摘那劳么子睡莲做什么啊,竟然把自己的命给折了进去……
何云娘匆匆擦掉眼泪,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让人买了奠仪,跟着易长安去了关府。
关府的大门前早就挂起了白幡,当家主母意外英年而逝,一家子上下自然面容哀戚,不过在男主人的指挥下,倒是诸事不乱。
关江眼圈微红,容色哀肃,见易长安和何云娘过来了,连忙亲自上前相迎:“长安老弟,易太太,你们来了——”一语未竟,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一边的管家连忙帮着迎了易长安和何云娘进去,适时地开了口:“老爷和夫人是少年夫妻,感情甚好,本想着老来做伴,不曾想中途失偶……”
一旁的关江已经以手掩目,调过了头去。
易长安只得停了下来,声音低沉地安慰了几句:“人死不能复生,关大人节哀。”
何云娘跟在易长安身后,默默低垂着头,等着关江情绪平静了,这才一起踱进了灵堂里。
厚重的黑漆棺木前面摆着供桌,灵位、明烛、香炉、黑幛诸事齐备,易长安和何云娘并肩而立,恭恭敬敬给黄淑珍上了三柱香。
等关江弯腰长揖还了礼,关府的管家走近低声询问了一声:“易大人和易太太可要绕棺?”这位易太太跟故去的主母可是合股开了一间铺子的,所以管家才过来问了这么一声。
死者有亲近的故人前来拜奠,可以绕棺一圈以瞻遗容。当然有胆子小的和那嫌晦气的,打个哈哈也就算了。
易长安还没答话,何云娘已经拉了拉她的袖子,眼神中尽是恳求:“长安,我们最后再看淑珍姐一眼吧?她在世的时候人那么好,一定不会妨碍你什么气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