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等等_分卷阅读_96
小翠敢说那话,就知道宝馨不会责罚,笑嘻嘻的正要说些中听的讨喜话,就瞧见那边太监弓腰小跑进来。
“老娘娘找姑姑过去呢!”
朱承治年岁摆在那儿,这个年纪精力充沛,对什么都有无止境的好奇心和蠢蠢欲动。宣和帝没见给儿子选妃,王皇后自作主张给东宫里选了几个宫女,最终都是半点声响都没有。
开开始张太后只觉得是孙儿懂事,不被女色迷了眼,可时日久了,都听不着半点消息,哪怕疼爱孙儿如张太后,也觉咂出不对劲了。
宣和帝这个年岁,也会和小宫女们逗逗乐子。儿子都像爹,该别是出了岔子吧。
张太后叫来王皇后,王皇后这才说,东宫里还有个得宠宫女的事儿。张太后听了叫人过来看看。
毕竟第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在身边伺候了这么长时日的,日后御极,只要不出纰漏,位置只比皇后差一肩。这就十分考验人的心性了。
那宫女叫了上来,跪拜之后,张太后叫起,看了两眼,标准的美人模样,瓜子脸削肩膀水蛇腰。
只不过脸上妆容淡淡的,不浓妆艳抹,妩媚之中反而透着端庄。
张太后手边坐着王皇后,王皇后还是第一回 正眼看宝馨,她知道这个得宠的宫女是从她手里死里逃生出来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得了,一看发鬓濡湿,那宫女脸蛋小小的,发鬓丰美,身形苗条纤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朦胧的纤细的美。
这模样,这身段,和齐贵妃倒是像了个七八分!
齐贵妃生在顺天府,长相身段却没有半点北方女子的浓艳大气,反而有小家碧玉似得,纤细的美。
王皇后对此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回生的像南蛮子的狐媚子。恨毒了,入了骨头,再见着一眼的,只消得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终于肯带了点探究的打量的意味,来看她。
王皇后心头一片荒凉。俗话说,儿随老子样儿。这话果然没有骗人,就连喜欢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款儿。
要是自己生的儿子,提来一通好骂,可不是自己生的,还得花心思去拉拢。不能轻易得罪了。这滋味恐怕只有自己明白。
齐贵妃今个也在,她上下打量了一通,回首和张太后笑,“果然是个美人,难怪太子喜欢的紧,恐怕过不了多久,老娘娘就要抱个大胖孙子了。”
王皇后嘴角紧紧绷起想要冷笑,太子妃都还没有呢,先叫宫女生了儿子,这叫什么规矩!
却听张太后笑道,“那就好,虽然年岁大了点,但生养上,这个倒是不碍的。”
齐贵妃附和笑,“可不是。”
东宫的司寝把太子临幸的本儿给王皇后看了,张太后知道眼前的宫女是东宫独大,她叫人给了赏,“太子喜欢你,是你的福气,以后需要小心伺候,一切以太子的身子为重。”
宝馨双手接了赏赐跪谢。
“倒也是个周全人,”张太后叫宝馨下去之后,和手边的人说,“他呀,果然就像他爹,着紧喜欢自个喜欢的。”
王皇后耳朵眼子里嗡嗡,张太后接下来说的什么,都听不着了。
和齐贵妃像的人,要是日后得了势。自己和她又有那样的过节,到时候还有她的活路吗?
张太后就是不放心孙子身边伺候的人不好,叫过来看看之后,没瞧出不妥来就算了,老人家困了,身子往后稍稍一靠,那些个后妃们就极有眼色的告退。
慈宁宫散了场,后宫里的戏又敲了起来。翊坤宫来了人,说贵妃娘娘请太子过去赴宴。太子和父皇的宠妃,见面都得绕着走,何况是面对面喝酒?瓜田李下的说都说不清楚。不过贵妃说明白了,是太子和宁王两个,兄弟俩小聚一会,也好增长兄弟感情。
太子去了,过了好会回来了。宝馨得的消息晚,去的时候,瞧着殿门都叫关的紧紧的。
宝馨过去,就被方英当做救命草给拉了去,“求姐姐救命!咱们太子爷从翊坤宫那儿出来就把自己锁在里头,所有人都给赶出来了,谁也不准进去。太子爷发火打人骂人都是小事儿,就怕他老人家自己憋着给憋出毛病了,到时候咱们这些个下人一群吃挂落。咱们没了下场是小,可是太子爷那儿可是兹事体大。”方英两手连连给宝馨作揖,“求姐姐进去瞧一瞧,劝劝太子爷。”
宝馨推了殿门进去,鼻子里嗅到的就是一股酒水味儿。她循着那股味道,一路到内寝里,只见着朱承治就坐在内寝那张圆桌边上,桌上摆着一只细长的白瓷壶。却不见了杯子,眼睛四处一找,见着地上掉了一只杯子,底下一片水亮。她闻着的那股酒味估计就是这一杯酒出来的。
朱承治听到脚步声,抬眼看,见着是她。哂笑了下,站起身来。他比她高出整整一个脑袋,此刻步步逼近,压迫的宝馨向后退了三四步。
“太子爷?”宝馨嘴里喃喃。脚下忍不住向后退。
朱承治没有给她继续后退的机会,直接按住她的肩膀,低下头,捧住她的脸颊,“我这些年待你如何?”
宝馨强迫自个冷静下来,“太子对我极好。”
朱承治长长的,冷冷的哦了声,清俊的面庞上爬满了阴鸷。“对你极好,原来你还知道,我以为你的心是冷的,无知无觉,”他说着,手掌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在她修长而脆弱的脖颈上停顿了会,划过肩膀,指尖隔着层层锦帛戳在她心口上,那处最柔软的地方。
“我既然对你这么好,你为甚么还要和太监有首尾?”他嗓子收紧,一把把她扯近了,“而且还是和翊坤宫关系那么紧密的权宦!”
作者有话要说: 宝馨:日了狗……
第99章 旧主
他扣住她的下颌, 逼迫她抬起头。妩媚美艳的脸上血色全无。她原本就不爱浓妆艳抹, 每日装扮也仅限于淡扫蛾眉, 两颊上都不耐烦擦胭脂, 此刻血色褪尽,只见得脸颊苍白。
宝馨整个人被扯在他双臂间的牢笼里, 动弹不得。
冯怀曾经是齐贵妃的亲信, 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冯怀当年恐怕也少替齐贵妃办差。现在手掌西厂, 在朱承治看来,是齐贵妃的走狗。可那是对朱承治来言, 对她来讲,自己的这条小命,要不是冯怀在尚方局的那句话,早就已经成了一捧骨灰,和千百个宫女的骸灰一道被倒入大坛子里。
她在深宫不容易,挣扎求生, 她的力量太渺小,冯怀拉了她几把,才有她的今日。他是恩人, 也是那个塞给她糖的男孩。
如果没有他, 就算当初能侥幸活下来,也万万没有她的今日。
张了张嘴, 宝馨扬起头,下巴上的手如同铁钳,不动分毫。她清楚的看到朱承治眼底的怒火。
“我没有把殿下的事儿和他说。”宝馨忍着下巴的痛, 仰头“殿下想必也查到了他和我家曾经是世交,当年他在王娘娘那儿救了我……”
“我的事儿,你一个字不用给他说,他自有办法。”朱承治冷笑,“这太监一个比一个心眼子多,和窟窿似得,拿着主子不当事,些许事就能走漏出去。他哪里还用得着你去传这些小事。”
“大事我也没传过。他救了我的命,在安乐堂那儿,若是没有他叫医婆来瞧我,给我药,我骨灰早就装了满坛子了。”宝馨咬唇,“殿下若是怀疑我私自往外传递消息,我没做过!”
“你没做过,你当然没做过!”朱承治恨她到了这会还在说和冯怀的那些事儿,冯怀是她的恩人,难道他就不是了么!
“他哪里舍得你做这些!”朱承治说着松开捏住她下巴的那只手,径直推到落地罩那儿,镂空雕花的板子压在背上,俊脸逼近,“你说说看,他到底怀着甚么心思?嗯?”
往昔的事儿,他都知道。妒火中烧,原本他以为自己够早了,没成想,冯怀竟然比自己更早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差点就定亲。
她整个人都该是他的,六七岁那年她闯入他生活,从他把她救下开始,她就该是他的。她每一根头发丝儿,每一滴血,都是他的。
他两眼发赤,修长的身躯用力的压迫她,看她满脸涨红,呼吸急促。
“我才知道,你竟然还是他的兄弟。”朱承治勾唇冷笑。内里的光,透过了喜鹊登枝落地罩落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笼罩住他双眼。
宝馨恨恨的笑,“殿下若是怀疑我是细作,那也罢了。说我和冯公公是兄弟,怎么不说是兄妹呢。”
宫内太监和宫女结对食,外人说起来,就说这对是兄弟。朱承治这么说,摆明已经是有备而来,宝馨知道辩白无用。他多自负多疑的一个人,认定的事,不管那人怎么自辩,他都不会相信半分,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张俊俏的脸抽动了下。乌黑的眼瞳里怒火滔天,似乎山崩海裂,呼啸着冲她卷席而来。
朱承治怒极而笑,小时候她照顾他,伺候她,那会的她在他眼里看来,就是所有的依靠,不管什么事,只要靠在她身上,就觉得安心又温暖。他发现他已经早高过了她,轻松的将她圈在手臂内,她不得不屈从于他的力量之下。
他仔细端详她的脸。
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要说相貌,占得并不多。日日月月见着,哪怕美如天仙,看在眼里也和平常人无异。今个仔细看,柳眉杏目,樱唇一点。
他曾经数次亲吻这张嘴唇,浅尝辄止有过,深深纠缠也有过。她是否曾经和冯怀也有过?
朱承治颤抖抬起手来,整只手掌覆于她脸上,“你为何要和他来往?”
“他救过我的命,太子爷。”宝馨平平答道,“而且那会,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他想要听实话,这女子便真给他实话。不带半点遮掩。
朱承治几乎要发狂,他一把把她推到地上,拍了两下手,外头的太监鱼贯而入。朱承治指着地上的宝馨,“把她给我关起来,不准她出门半步!”
太监们一左一右就要挟她起来,宝馨不等他们动手,自己站起来,没瞧朱承治一眼,径直走出去。
太子下的令,没人敢不从。宝馨被关了起来,门外挂了锁,除了到了饭点和送洗恭桶之外,门从外面关的严严实实。
宝馨坐床上,眼睛盯着自己脚尖。只是关起来,不打也不骂,宫里的法子,不爱生骂,直接动打。就是冯怀那样的权宦,未发迹之前,也曾站在宫墙底下被上头的哥哥爷爷们打嘴巴子。
可宝馨知道,这个比打骂还要折磨人,三四天或许瞧不出来,可是一个月两个月,幽禁在这屋子里,人都要关疯了。
冷宫里头那么多妃嫔,关到后面都认不出人了,疯疯癫癫。
这次可没有冯怀来救她。
她站直身,就去推窗,窗户外都被顶住了,完全推不开,宝馨气的咬牙。一屁股又坐回去。
和冯怀的事儿,本来就是个□□,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宝馨脑子里乱糟糟的,心下只喜欢朱承治不要去为难冯怀。他当年毕竟救了她,又三番两次出手相助,她不想也不忍心他出事。
朱承治在乾清宫外见着了冯怀。
冯怀是回禀宣和帝案子的,老马恋栈,手掌大权的人,是放不开那个滋味的。宣和帝身子不济,叫太子处理国政,可还是要有个人替他办事,将京城内外那些大大小小告知他。
朱承治在配殿见的冯怀,那会的冯怀已经给宣和帝禀报完了,弓着身退出来,见着太子又呵腰拱手,“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朱承治见他不下跪,眯了眼。寻常太监哪怕司礼监和御马监这样二十四监内权势赫赫炙手可热的衙门领头人物,见着太子也得弯膝下跪,冯怀倒是与众不同。
他突然想起眼前这人揽下了几乎整个京城的阴私,宫城之外,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密事。
“冯督主,好久不见。”太子的声音冰凉,冯怀听着,忍不住在心里颦眉。
“一别许久,不知冯督主眼下如何?”朱承治背手徐徐道,那边呵腰的大太监,腰身细长笔直,哪怕躬腰都桥不住太监们身上惯常有的奴婢味儿。站在那儿,秀木一般,委实刺眼的紧。
“多谢太子殿下记挂,奴婢一切都好。”冯怀听出他话语中隐藏的怒意,那怒意只有丝丝点点,却还是叫他察觉了出来。
太子头上的善翼冠上的金线熠熠生辉,他不叫起,背着双手和他拉家常似得,“督主今年多大了?”
“回禀太子殿下,奴婢今年二十六七了。”
太子俊长的眉眼一挑,那双黝黑的眼里生生挑出点儿可惜来,太子摇摇头,“这可老大不小了,外头的男人到这个年纪,别说娶妻,恐怕几房小妾都置办下来了。”
朱承治说着,仰首一笑,“不知督主是否有妻室了?”
冯怀低头答,“奴婢未曾有妻。”
“那么也不该,孤听说,太监有了钱有了权,就想着寻花问柳,家里也买了好几个小妾,甚至还学着娶个老婆在家里……”
说着,他又是一笑,“既然如此,督主何不学学呢。我禀告父皇,赐督主几个宫女做妻妾可好?”
话语里声声都刺冯怀的痛处。又不是正常男人,要了妻妾,又有何用?就算太监们都有法子,可不是真男人,半个娘们充爷们,说出来都叫人好笑…
冯怀脸上露出点儿恰到好处的惶恐,“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奴婢这个废人,就不必耽误姑娘的大好青春了。”
不耽误那些宫女的大好青春,所以就冲着他的宝馨来了么?朱承治想冷笑。
什么从小时候就结下的情谊。这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在这个地方,能有什么情谊是一层不变的?人人逐利,哪怕是父子都能反目成仇。一个青梅竹马,又能抵上多少事?说到底,还是冯怀这人真的有了非分之想。
“冯督主不必妄自菲薄,我瞧着督主比那些健全的儿郎都还要有胆识有谋略,区区几个女子,算的了甚么?”
“待会就这么办了吧。”
那双皂靴行的远了,冯怀抬首,只看得见太子的背影。
冯怀出宫,宫道漫长,要到外头的宫门那儿才能骑马。不管官职大小,都没资格在宫内骑马,一律宫门下马步行。
本朝是绝对不允许出现梁翼那样能在宫里驰马而行的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