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如此多娇_分卷阅读_228
从他踏进来的那一刻,他便注定要遇见这一场火势……
出去已经没了路,便只能走后面,凤晔捂住口鼻,下意识再从那小洞看出去,可看出去外面哪里还有人,火势已经如此之大,外面的人必定被惊动,想到只差一点就可以看到那两人的脸凤晔心中气愤不已,而他身后的火势已经距离他自己极近了,凤晔手上用力,使劲的去推窗棂,可这一推他的双眸顿时一寒,两扇窗户纹丝不动地关着,他竟然未曾推开……
四扇窗户都关着,凤晔不死心,又去推另外两扇,可是如他所料的那般,另外两扇也是纹丝不动,再细致检查一番,这窗户只是寻常的窗户,并没有暗锁,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这四扇窗户,早就被人从外面牢牢的钉死了,不仅这四扇,便是经堂和另外一处耳房之内的窗户只怕都是打不开的,而那扇门,也必定是敲不开的。
火势越来越大,而他却无处可逃,莫非这果然是一场死局?
屋子里火势如此之大,外面必定能看到烟尘,可是凤晔还是未听到任何人声,附近巡逻的侍卫必定被调开了,而未央殿那边的祭台上……从那里看过来,大部分只能看到巍峨的未央殿,这偏殿在靠后之处,除非火势已经烧了很久,否则极难第一时间发现着火。
可若是等到那个时候,他想必已经被烧成了焦肉。
怎么办?凤晔眉头紧皱,忍不住用手捂了口鼻,又徒劳的推了几下窗棂,仍然是纹丝不动,这耳房之中除了祭品便只剩下门窗,没有一样可以隔火用的毡垫,窗棂被钉死,便只剩下门可以出去,可是前面一片火海,且走出门外面还有经堂,经堂之内必定也已经燃起了火势,凤晔狠狠的咬了咬牙,忽然觉得悲从中来,他的心智虽然超乎寻常,可到底还是个孩童,早熟懂事,有心计有手段,到了如今还未给母亲报仇,自己却也要落的如此下场。
同样是葬身火海,四年之前的母亲是不是也是如此?
火势开始蔓延,凤晔一点点的后退,直退到了角落里,再有几瞬,火就会烧到他跟前来,他身上的衣服会被烧着,丝缎燃烧的温度足够烫烂他的皮肤,他的头发他的指甲,都会被烧成灰烬,浓烟会肆虐他的口鼻,他或者窒息而死,或者被大火活活烧死。
无论哪一种,都是这世上最为恐怖残忍的死法。
到底是谁……今日是春日宴,已经生了如此多的事端,而这人却无所畏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不,一定不是临时起意,放火之人用了松油,经堂之中那几盏明灯的灯油可引不了如此之大的火势,必定是早就准备好的……
凤晔紧紧的捂住口鼻,饶是如此喉咙那里也好似被什么黏住了一半的吞咽不了,鼻息也渐渐变弱了,因为缺氧而生的晕厥正一点点的蚕食他的神智,他不够清醒了,脑海之中却还在过今日的画面,从头到尾都没有他什么事,到了未央殿祭台之前严正才来寻凤钦说要手抄符文,这本是一开始就定好的,只是因为眼下的凤钦绝没有手抄符文的心情和身体条件才只能推给别人,而王室公子替代君王执行这一环是早有先例的,而他就站在凤钦最近的地方,当时凤煜和凤垣都没有开口,而他也一直是最乐于为凤钦分忧的人,这等小事,他会主动去做旁人随便就能猜到……这么说来,难道是严正?又或者是凤垣或者凤煜?
凤晔脑袋之中一片混乱,扑面而来的热浪更是叫人心生恐惧,已经有火星溅落在他的身上,皮肤上的疼痛撕心裂肺,烧焦了的糊味更叫他胃部一阵翻腾,开始了……这死前的折磨要开始了,可惜,可惜他未看清那人的脸,可惜……可惜他还未能查清当年母亲之死的真相,还未能报仇,遗憾太多了,而他这一生才活了不到九年啊……
迷迷糊糊的,疼痛变的明显,听觉却已经开始轰鸣,他止不住的滑倒在地,如同个小兽一般的蜷缩在角落之中,火舌噼啪声,衣服被烧着的声音,风声,怒吼声,说话的人声,无数的声音在他耳朵之中炸响,原来人死前会听到这么多声音?
意识还在消弭,某一刻,忽然有一声极大的垮塌声,凤晔心底瑟缩一下,他知道,是房梁塌了,这经堂会被烧成一片平地,而他也会被掩埋在废墟之中,听说人烧的久了也会变成一堆灰烬,也不知道他这小小身躯最后能不能被找到,可便是找到了又如何?
人之将死,念头也会变的玄奇,凤晔神思混沌又清晰,却是没想到他临死之前还会想到这么多状况,正这般想着,肩上忽然一疼,好似肩骨要断了似的,凤晔痛的眉头大骤,大抵是这房顶真的塌了,也不知什么将他砸到了,疼痛之后,他更觉整个人飞了起来,双脚离地的感觉让他一下惊醒,他死了?他的灵魂出窍了?这么想着,周遭的热浪都没那么烫人了,他奋力睁开眸子,一睁眼却看到了一片黑云压顶的天穹……
天穹……他明明是被困在那房子里的啊!
心中正惊震一片,视线却又在变换,满是黑云的天穹,葱茏的竹林,飞翘的斗拱屋檐,“噗通”一声轻响,凤晔觉得背脊一疼,失重之感消失,他又躺了下来,眼睛只能看着天空,这一次周围再没有火星热浪,有的只有沁凉的微风,风来,他身上的疼痛便更清晰了两分,他不是要死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死了怎么还看到的是这黑沉沉的天?
“喂,他怎么样啊?他好像受伤了……”
“死不了,只是被熏晕了……”
两个人的说话声忽然响起,却是他没有听过的声音,凤晔身上疼,脑袋晕,那说话二人的声音也渐渐模糊,想要眨眼眼皮却重的动不了,视野在缓缓的缩小,他知道自己真要晕过去了,意识消弭的那一刻,他恍惚又听到了许多人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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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堂右侧的围墙之外,郁郁葱葱的竹林边上,一高一矮的站着两个人,满是枯叶的地上还躺着个人,远处的小径之上,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朝这边走过来,走在最前的便是凤钦,扶澜看着远处走来的一堆人摇了摇头,语气感叹,“这孩子真可怜。”
洛玉锵站在扶澜身边,看到一大群人走过来小步往后退了一步。
扶澜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前提了一步,口中低声道,“害怕个什么劲,这来的可是蜀王,我们二人救了他的儿子,咱们可是他的恩人,所谓有恩当报,这个蜀王可是什么都有的,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他都能给你,怎么样?你可以大赚一笔!”
洛玉锵心底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又不是、不是我……”
扶澜啧一声,“要不是你看到那么一个屋漏之处,我能进去把他拎出来?”
洛玉锵闻言心底一阵不是滋味,二人发现这边出事的时候已经晚了,这周围不知怎么连个侍卫也无,二人看那火势再去叫人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自己想法子,可他二人手无寸铁且这屋子都被封死了,哪里还能进得去,却是洛玉锵眼尖的看到了那经堂右侧屋顶有一处许久未补的屋漏之地,那处瓦片破损,最为薄弱,扶澜这才破屋而入。
倒不是洛玉锵多眼尖,实在是他在淮阴侯府便练就了一身偷门摸户的好本事,一幢房子门窗紧闭的时候有哪些地方可以入屋他再清楚不过,这才误打误撞的帮上了忙,可入火海救人的是扶澜,这个好处他可不能乱拿,刚才那火势,也不知扶澜如何做到的?
思及此,近来日日对着扶澜翻白眼的洛玉锵心底竟是对扶澜生出了一丝敬佩之感,也对他更为好奇了些,他也说了他们救了这个十三公子是蜀王的恩人,却为何要把他带上?洛玉锵看出来他不在乎这些声名,可什么样的人才不在乎声名呢?
洛玉锵心底想着,那边厢凤钦却已经带着众人到了近前,由侍卫开道,王庆扶着凤钦跟在后面,这会儿的凤钦早已气的脸都白了,在他后面还跟着其他的王室成员,扶澜还远远的看到了商玦和朝夕,他唇角微弯一下,又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凤晔,眼底闪过两分叹然,而那边厢凤钦已一声轻呼起来,“晔儿……晔儿你怎么了……”
扶澜这会儿却是主动拉着洛玉锵往后退了一步,又朗声开口道,“王上尽管放心,十三公子只是被熏的晕过去了,身上几处小伤也不致命的。”
说是这样说,凤钦还是径直走到了凤晔身边,此刻的凤晔看起来也委实可怜,八岁的小孩子,平日里笑容可掬玉雪可爱的,这会儿却是被熏的乌漆墨黑,别说衣服看不出原样,便是连玉冠都不知怎么给掉了,头发披散着,双眸紧闭呼吸微弱,身上还有几处被烧破可见血糊糊的伤口,凤钦刚才看到于美人的尸体都没有怎么样,这会儿看到凤晔这般却是真真的满眸心疼,他俯身去摸凤晔的脸,手都在微微的颤抖,“晔儿……晔儿……”
轻唤了两声不见答应,表情更为沉重,这边厢王庆看不下去了才道,“王上啊,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这两位是燕世子的朋友,他们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也不知是王庆的话在理还是“燕世子”三字让凤晔回神,他这才猛然转身,“快,快将十三公子送回嘉宸殿救治,孤待会儿便过去看他,都给孤仔细些……”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侍奴上前来将凤晔抱走,凤钦看着凤晔,眼底牵挂甚深,而这会儿的功夫,其他人也都跟了过来,所有人围在那竹林边上,表情都在惊愣之中还未反应过来,见凤晔被带走,凤钦这才转身看扶澜和洛玉锵,洛玉锵也还是个孩童便罢了,扶澜却是生的十分俊朗,且此刻衣衫之上沾了火尘,必定是刚才抱了凤晔的。
凤钦早前便远远见过他二人,因为是商玦的朋友他还多看了两眼,因此印象还算深,可是好端端的,这二人不在观礼台怎么在这里?是他们救了凤晔?
凤钦眼底疑惑分明,扶澜轻咳一声看向远处的商玦,口中解释道,“小民见过蜀王,适才小民带着舍弟在宫中闲逛,等走到这边的时候却见这边浓烟四起,还听到了十三公子的惊呼,舍弟眼利,发现可以从那里……”扶澜转身抬手一指,却是指的经堂耳房上的一处破陋之处,“可以从那里进去救人,于是小民就进去把十三公子救出来了。”
虽是立于竹林之侧,可眼下的环境却并不幽静,经堂的大火还在烧,而安排救火的侍奴们正在大呼小喝的救火,而他们距离经堂不过十几丈之远,便是在这般嘈杂危急之中,扶澜声若温玉,波澜不惊的说着适才的惊心动魄,直将一众人听的更愣。
今次的春日宴上波折频出,众人本来还沉浸在于美人的死讯之中,若非凤钦坚持,只怕火祭都不会再继续,而火祭还未完,这边的经堂却起了大火,底下人来报之时似乎已经忘记了凤晔还在其内,便是连凤钦也一时没想起来,可也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凤钦这才想到凤晔的生死,众人先是到了经堂之前,而后才知道凤晔被救了,这才赶来了此处。
凤钦擦了擦额头薄汗,上下看了扶澜一瞬,“当真是公子救了晔儿?”话刚出口他便觉的不对,忙摇了摇头改口道,“不,孤的意思是,公子怎……怎要破屋救人?”
凤钦也不知怎么就先怀疑了扶澜,可想到他是商玦的朋友便急忙改了口,又看了一眼那滚滚浓烟之中甚是模糊的破损屋顶忽然这么问了一句,这一问出,旁人也都看着凤晔。
扶澜倒不在意凤钦的第一句话,只在听到后面这句之时意味深长的笑了下。
“这就要问蜀王了,这好端端的经堂,怎的门窗都钉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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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立案严查
“这就要问蜀王了,这好端端的经堂,怎的门窗都钉死了呢?”
扶澜并非蜀王宫之人,不仅不是蜀王宫之人,他也不是哪个王室出身之人,是以他说话的语气就格外的置身事外,唇角微弯,且还带着一股子薄笑,这笑并无讽刺之意,却看得凤钦心头一跳全然不是个滋味,回过神来,内心便只剩下一片震惊。
“门窗都钉死了?!这位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扶澜转身看向经堂的方向,火势熊熊,经堂之内所有的祭品和所有的木制都被烧毁,眼下只剩个空架子,除却几根最大的房梁之外,别说门窗了,便是经堂之内用以支撑的大柱子都被烧的只剩下了半截,因此现在想要眼见为实是不可能了。
“小民去救十三公子的时候发现这经堂的门打不开,窗户也被钉死了,这几处窗户都是被房梁钉钉死的,远看还瞧不出来,可是却是十分结实,别说十三公子一个八岁的孩子了,便是小民这等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也要费些功夫。”扶澜说着眉头又是一皱,“这经堂看起来只是一处平日里极少用到的偏殿,怎么贵国还有将门窗钉死的风俗?”
扶澜并非蜀国人,可他这话问的却是在打蜀王的脸,不论在哪里,门和窗户都不是拿来钉死的,很明显,这次的大火是有人想害凤晔,可凤晔才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凤钦眼底生出沉沉的怒意来,今日,今日本是大好的春日宴吉日,却竟然闹出这样多的事端,他的美妾没了性命,他的儿子差点葬身火海,当着整个蜀国的面,当着姬无垢和商玦的面,他的脸可算是丢尽了!猛地回身,凤钦双眸阴沉的扫过站在他身后的这些人。
段锦衣,孙岑,段凌烟,凤垣,凤煜,朝夕,商玦,姬无垢,凤念蓉……一个个的看过去,他又朝队伍最后看去,外臣们也有许多跟了过来,段氏的,朱氏的,林氏的,杨氏的,每个人面上都是一样的沉郁,且没有人敢和他直视,凤钦忽的冷笑了一声。
“你们都看在眼里,看来今年的春日宴的确到此结束了。”
适才的凤钦面色发白,额上虚汗淋漓,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郁结,待看到昏过去的凤晔,更觉得心疼愤怒,王庆一直担心的扶着他,本以为他指不定就会被气晕过去,可没想到到了这会儿他却忽然精神矍铄许多,面上挂着冷笑,语声也慑人中透着威严。
这般的凤钦仿佛才当得起蜀王之位,一把将扶着自己的王庆推开,凤钦忽然直了直身子,目光扫过最后面的一群人,扬声道,“传蔺辞,传孙昭——”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色都是微微一变,传蔺辞或许未曾出人意料,可是传孙昭的话……孙昭乃是蜀国廷尉,主管刑狱,凤钦在这个时候传他,就是真的要出手了!
而在蜀国的历史上,蜀王宫的任何事端极少有外朝参与,在众人的印象之中,上一次传召廷尉乃是七十多年前的蜀裕王,彼时也是王室一位公子惨死,蜀裕王大怒之下传廷尉立案主审,当时的廷尉严查之下虽然未查出最终凶手,了但凡有所牵连之人蜀裕王全都严处,被处斩流放的不下百人……虽然后世多有说蜀裕王行事激进的,可凤钦登位之后从未让外臣插手王族之事,现如今传召孙昭,却是一个信号,幕后行事之人要小心了。
蔺辞本就是随侍在凤钦身边的,闻言立刻从人群边上站了出来,而孙昭……众人转头朝后看去,只看到一个一身醺绿官服腰间配赤色绶带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眉眼清隽明眸皓齿,行止之间更似闲庭信步文质斐然,外朝百官早就认得此人,可内眷们却是不识,一见到此人顿觉讶异,这样一个儒雅彬彬的人该去国监修书做个教学博士,或者做个主管礼仪的奉常列卿,他的手里该拿的是书是画是琴,却绝不可能是刑狱断案的刀。
可他偏偏就是一年前刚刚上任的蜀国廷尉,年过二五,上任一年便了结了积压多年的大案十多起,这在蜀国历史上所有廷尉之中都是极其少见的,因此这男子虽然眉目温润,虽然年纪轻轻,可知道外朝之事的人没有一个敢随便小看了他。
且此番凤钦宣召他,便是下了查明凶案的决心……
孙昭走至凤钦身前的时候恰逢一阵狂风忽起,远处的火势复燃,近处的竹林耸闹,他安然撩袍跪在凤钦跟前,动作利落却又雅致,分毫不为外物所动。
蔺辞和孙昭皆出,凤钦看着他二人道,“今日之事,你们都听到看到了,青天白日之下王宫内却有人做鬼,蔺辞,你将秦美人之案交给孙昭,从今日起,你协助孙昭,将秦美人,于美人,和今日大火之事给孤查个一清二楚,孙昭,孤可能信你?!”
孙昭低头拱手,“下臣必定全力以赴不负王命!”
凤钦点点头,“好……今日孤便赐你令牌,让你随意通行宫禁之中,今日在这王宫之中的每个人,你想查谁便查谁,一旦查出,孤必定不会轻忽……”
孙昭在此拱手,又行稽首大礼,“下臣遵命!”
君臣二人的对话乃是一记警钟,在场诸人面色虽然沉郁却无人露出心虚之感,也对,若谁此刻就神色异常那这几个案子便也不攻自破了,待几个案子交代完毕,凤钦挥手着二人退下,而后又看向一旁的严正,“严正……”
严正不知此刻自己被点名是为何,却当即上得前来跪倒在地,“王上有何吩咐?”
凤钦眯眼一瞬,“吩咐?春日宴的吉日乃是钦天监所定,且这一项孤便可以将你下狱。”严正仿佛被一个晴天霹雳砸中,脸色一白正要辩解,凤钦却已经看向了孙昭,“先将严正下狱,暂革其监正之位,待查完此案之后再一并惩处。”
严正辩解的话还未说出口凤钦就已经做了决定,他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人仿佛傻了似的跪都跪不稳,今日的确是吉日啊,然而这日子乃是大半月之前便定下的,怎么能怪在他的头上?且二话不说便是革职下狱,虽然这的确可以算是钦天监的错他无法辩白,可到了他这个位置虽然不曾掌管军政之权,却也是不能轻易查办的,且他在凤钦面前一直十分受宠,怎么到了这会儿却是第一个拿他开刀?!还说等此案查处完了之后一并惩处,这案子不知多久才能查完,那他岂非一直蹲在牢里?且到了最后,还不知有什么惩罚在等着他!
严正慌了,怕了,照这样下去他便是真的完了,凤钦这是要拿他做个例子,要有人为今日的境况负责,最好的便是钦天监,而案子还没开始查他就革了钦天监监正的职,便是在表明他的决心和魄力,钦天监监正只是个开胃的小菜,后面查出来多少人就能办多少人。
凤钦这决定让所有人都面色一变,可孙昭闻言只是上前一步,“遵命。”
说着,他便转向蔺辞,“蔺统领,现在先麻烦你了。”
廷尉府的侍卫眼下可不在宫里,要在宫里拿人,只能是蔺辞的人拿,蔺辞闻言微微颔首,只挥了挥手便有一旁的侍卫上前将严正的冠冕脱下,将其两只手臂一缴便要带走,严正腿都软了,被两个侍卫抓着挣扎都不敢,这是王命,王命不能违抗,可他满心的不甘不服,一边被拖走一边朝着凤钦的方向大喊,“王上,臣有罪,请王上看在臣尽心服侍上网开一面啊,王上,臣对您的忠心可昭日月啊,王上,王上……”
人被拉的挺远了还能听到严正的声音,内眷和百官们眼睁睁的看着严正被拉走,这个不久之前还风风光光的钦天监监正,顷刻之间变成了阶下囚,不得不说,凤钦此行给众人心底震动不小,至少让他们知道了,他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也绝不会轻忽。
严正被带走,凤钦这才转身看向扶澜,适才经过这么多,却是将扶澜给晾着了。
“这位……”凤钦犹豫一下,不知道扶澜如何称呼。
扶澜笑一下,“小民扶澜。”
这名字有些奇怪,凤钦眉头微微一挑,随即才朝着扶澜一拱手,“多谢扶澜公子今日救了小儿,若公子不弃,蜀国可将公子奉为上卿礼待。”
扶澜笑意微深,低眸看了一眼洛玉锵,还眨了眨眼,仿佛在说,你看吧,蜀王果然要知恩当报了,既然奉为上卿了,你想要多少金银珠宝都可以,洛玉锵收到了扶澜的意思,轻轻“哼”了一声,扶澜笑笑收回目光,“此事与小民而言也不算难,只是有些心疼十三公子,小民无才无谋,自然不敢做蜀国的上卿,王上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和先前说好的不一样,洛玉锵抬眸看着扶澜,扶澜暗地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很有深意,这边厢凤钦却忙摇头,“怎可不放在心上,若非扶澜公子,小儿今日必定命丧于此,此乃救命之恩凤氏不可不报,公子既然不愿做上卿那孤稍后必定备下厚礼以谢公子。”
蜀王的“厚礼”自然是不薄的,扶澜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无奈,“嗯……小民若不受蜀王之礼倒是拿大了,好,蜀王……若如此还觉心有不安,便谢谢燕世子好了。”
备了厚礼怎么还会不安,可扶澜这样说,凤钦还真的要谢谢商玦了,凤钦点点头,果然看向一旁的商玦,这边厢扶澜转头看着洛玉锵,又对他眨了眨眼。
厚礼拿到了,想来有非常多的金银珠宝,而凤钦还要感谢感谢商玦,他当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远处的商玦无奈的摇了摇头,“王上当真不必放在心上,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查清今日诸多变故,蜀王宫内如此多隐忧,实在是叫人担心王上和诸位的安危。”
商玦所言的确是凤钦生气的点,自己的安危,王室的脸面,君王的尊荣,都在被挑战,而那幕后之人似乎肆无忌惮,他即便混沌了这么多年也老了,可到了这一步又怎能容忍?!凤钦强自扯了扯唇角,“让世子殿下看笑话了,大抵是有人觉得孤老了……”
商玦摇摇头,“怎么会,有王上在,蜀国此番或许会因祸得福。”
如何因祸得福?自然是揪出幕后之人,不论幕后之人是谁,到时候必定能肃清不少有意生乱之人,对蜀国自然是好的,凤钦十分满意商玦的回答,深重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孙昭,“孙昭,孤既然将此事交给你,从明日起你就用心些莫让孤失望。”
本以为孙昭张口便会应诺,可谁想到孙昭第一反应却是先摇了摇头,他拱了拱手,淡雅的神情忽然凝重了一分,“王上,不是从明日开始,而是从现在,从现在就该开始了。”
凤钦一愣,孙昭又道,“案发之地已经被破坏,案发时间也已经过去了这样久,取证的黄金时间已经过去了,我们再耽误不得,王上,从现在就该开始了。”
孙昭人文质雅正,说话则更是一本正经满身的儒学之气,唯一叫人觉得心惊的便是他那几乎一板一眼的话中暗含的不容人置疑的决断之力,看似文弱清雅,实则却刚正铁腕,凤钦说明日开始,可哪怕他是王,孙昭觉得从现在开始便要从现在开始,他没有命令凤钦,可他话里的气势却沉沉压下来,便是凤钦都要听从与他。
抿了抿唇,凤钦问,“那你说现在该如何?”
孙昭又是一拱手,沉沉的做了个揖,“所有人等,挨个盘查。”
凤钦挑眉,“那岂非是所有人都不能出宫了?”
孙昭沉沉点头,“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