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君王_分卷阅读_416
然而千夜却能拼到两败俱伤!
这岂不是说,千夜同样也能干掉他李天权?一想到差点有和千夜决裂动手的经历,李天权就忍不住颤抖。
右手的颤抖不止源于恐惧,也有紧张和不知所措。当这个消息传来时,李天权第一时间想的就是,绝不能让千夜活下去!若千夜将来真成大器,恐怕李家也未必能顶得住压力,说不定就要把他抛出去牺牲,以求和解。
现在的李天权,已经不复年轻时的悍勇无畏,他有了牵挂,有了权势,有了家族,有了奢侈生活,惟独没有了敢于殊死一战的勇气。其实许多上位者都是一样,只是他们不象李天权现在这样需要面对如此困难的局面。
李天权回首,望向墙壁上挂着的巨幅山水图。在这幅画后面,隐藏着一个暗柜,暗柜中就是镜水涤生。这份东西本是李天权花了大力气弄来,准备完成与千夜的赌约。在购得这份镜水涤生时,李家特意把价格降低了一半,这样李天权才负担得起。
说起来,李家对外的口径是为了保全家族声誉,至于其中有多少是因为赵君度,以及因为千夜阵斩嘉德伯爵的因素,那就谁也说不清了。
此刻走出办公室向左,会客室里就坐着赵阀派来索取镜水涤生的人。但是向右,一间秘室中则是刚刚赶到、前来阻止他转交镜水涤生的说客。这位说客身份神秘,来头却是极大,李天权人老成精,早就从三言两语中探出那人背后究竟是些什么人。
那位说客开出的种种条件,让李天权怦然心动。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朝堂上那位巨擎愿意支持他另立门户,再开一门世家。能够开出这样的条件,可说极具诚意。放眼帝国,也只有寥寥数人有这个能力,开出这样的条件。
他们惟一的要求就是,不要交出镜水涤生。
是以此刻李天权才如此为难。他已然明白,连朝堂巨擎都已暗中出手,阻止千夜苏醒,这岂不是说,千夜的份量已经到了足以引发庙堂之争的程度?这样的千夜,一旦醒来,还是不是他李天权能够坑害的?为了这样的千夜,赵阀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从朝堂巨擎们的隔空交手,李天权已经嗅出了手中这份镜水涤生的份量。很有可能,有了它千夜就生,没有它千夜即死。
那么,交还是不交?
此时此刻,李天权真希望那份镜水涤生不在自己手上,也就不用面对这事关生死的抉择。
只是时间并不容他过多思考,外面突然轰的一声闷响,整个办公室都剧烈晃动,灰土扑扑索索地从天花板上坠下。一小块碎木,当当正正地砸在李天权头上。
李天权勃然大怒,喝道:“怎么回事?!”
女书记官推门而入,惊慌道:“长老,不好了,赵阀来的那人开始砸东西,他说,他说再得不到回答,就要把这里给拆了!”
李天权这一气非同小可,怒极反笑,连声道:“好好,这是完全不把我们李家放在眼里啊!走,老夫倒要看看,在老夫面前,他怎么拆我的楼!”
还没等李天权出门,又听通的一声闷响,整座办公楼都开始摇晃,楼内惊呼一片。
在会客室内,赵阀将军面带冷笑,看都不看周围的李家战士,又是一脚踏在地上。这一下宛若巨兽震地,办公楼摇晃更巨,墙体上开始出现裂缝,可是地板却毫发无伤。这是赵阀知名战技‘撼地击’,练到高深时,一脚踏下,身周无佯,却能震毁百米外的高楼城墙。
李天权终于冲破灰土烟尘,出现在会客室门口,怒喝道:“大胆!区区准将,也敢在这里放肆?!要不是看在赵阀面上,老夫一掌就灭了你!”
此事闹得动静极大,又处于基地中心,转眼之间周围就聚集起数十人,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多。李家几名军官原本还想清场,可是放眼看去,发现最先赶到的这批人不是这家长老,就是那家的执事,身份地位不在李天权之下的都有好几个,这要如何赶人?
而且现在李家基地能否守得住,还要看这批世家愿不愿意留下来。一颗天风云烟珠,已经渐渐抵不上众世家日益沉重的损失。何况天风云烟珠只有一颗,谁能得到还不一定。是以这段时间,基地内李家众人都是夹着尾巴作人,哪里还敢开罪这些世家?
面对盛怒的李天权,这赵阀战将却丝毫不惧,大笑三声,朗声道:“老子段成鹏就是粗人一个,一条贱命不值钱,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不过老子倒想问问,你李天权哪来的狗胆,敢贪墨我赵阀要的保命之药?你们李家的脸皮呢,连份镜水涤生都不值?”
李天权脸色黑如锅底,喝道:“休要胡说!那镜水涤生根本不在老夫手上。”
哪知他话音未落,段成鹏就抢道:“哈哈!这话你也敢说!那份镜水涤生明明就在你办公室内放着,我们这就去看看。要是老子搜出来怎么办?”
李天权顿时语塞。他心中大恨,知道身边人中必然有赵阀的内线,否则如此机密之事,怎么会让段成鹏知道?而且这段成鹏外粗内细,颇为奸诈,用粗陋态度作伪装,等李天权话已出口,才抛出这个消息,一下就把李天权逼入绝境。
众目睽睽之下,李天权如何敢让段成鹏去搜自己的办公室?而且这么多人看着,连做点手脚也不行。
他脸色连变,强道:“笑话!这里是李家,别说你不过是个小小准将,就算是幽国公来了,又有何权利搜我的地方?”
段成鹏脸色一肃,沉声道:“这么说,李长老是铁了心要扣下我真阀的镜水涤生了?嘿嘿,我家千夜将军的一条命,想来李长老应该清楚份量有多重!你担得下来吗?”
李天权没想到段成鹏言辞如此犀利,根本不和他绕弯,一句话就把罪名扣死。千夜这条命如今价值多少,李天权多少心中有数,哪敢把这个责任认下?当下就道:“胡言乱语!镜水涤生乃是我李家之宝,如何分配自然由我李家决定。另外千夜将军为国奋战,老夫也是十分钦佩的,怎会有害人之心!”
段成鹏一声冷笑,说:“李长老,咱也不跟你说废话。此事你很清楚,拖延即等于谋害。你现在不交,那就是铁了心要与我赵阀为敌。希望李长老已经想清楚了,这可是生死大仇,一旦结下,再无回旋余地,惟有不死不休!”
李天权怒目而视,道:“竖子欺人太甚!赵阀势大却又如何,我李家可也不是那么好欺的。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李家战士面面相觑,犹豫不绝,可是长老令下,不得不围了上来。围观一众世家也没想到事态转变会如此之速,赵阀来使说话丝毫不留余地,看来这份镜水涤生对千夜至关重要,另一方面也说明千夜确实是在生死关头。
这份镜水涤生的归属,其实根本没有争议,在场各世家中人都知道当初李天权和千夜的那场赌约。以李天权的身份地位,理当一诺千金才是。现下扣着镜水涤生不发,实是居心叵测。
可是此事涉及李家与赵阀之争,各世家岂敢轻易涉足?即使想要插手,这等决定也得家主作主,并由长老会通过方可。是以众人都默然旁观,静观其变。
面对步步逼近的李家战士,段成鹏一声长笑,合身扑上,喝道:“今日就以段某颈血祭旗,他日四公子自当擎此战旗,为段某复仇!尔等鼠辈休要忘了,四公子还有一枪未发!”
段成鹏的喝声轰轰隆隆,如雷鸣,如风啸,响彻整个基地!
轰鸣声中,基地主楼再度摇晃,终于塌了半边。当烟尘消散,李天权凝立半空,望着下方废墟,双手微微颤抖。
段成鹏伏在废墟中,动也不动,生死未知。
刚刚最后时刻,李天权还是忍不住出手,一击将段成鹏打成重伤。然而段成鹏伤而不死,到了最终,李天权还是没敢下杀手。
明眼人都知道,打伤和打死其实差别不大,都是拖延了千夜的救治,对赵阀来说,此必是雷霆之怒。以赵君度一向性情,可说开战已是必然。只是众人都有些不明白,李天权过往虽然行事有些跋扈,可也不是不明大体之人。他如此行事,等如要和赵阀死嗑到底,这可不是区区一个长老能够决定的。
当下就有许多人想到了更深处去。
“将这狂妄之徒押下去,先关起来。”李天权吩咐道。他的声音虽然沉稳,可是内里却隐隐透出一点惊慌。另外,他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即使藏于袖中,也掩不住行迹。
此事至此已告一段落,众世家中人便即散去。赵李之争事关重大,他们急于把消息传回去,以供定夺。
第四章 心意
看着段成鹏被抬下,李天权心却没能落地,反而越悬越高。他实是坐立不安,于是起身去见那名神秘说客。
那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留着精心修剪的短须。见李天权进来,他放下手中正在把玩的一件玉器,微笑道:“李长老,何须如此惊慌?”
李天权定了定神,苦笑道:“此事实在太过重大,让我如何定得下心来?那位的承诺,不会有变吧?”
中年人脸上微现不悦,淡道:“我寥某人微言轻,李长老可以不信。但是我带来的那枚印鉴可做不得假,这也是李长老亲自掌过眼的。所以我寥某说的话,就是那位大人的意思。何况,那几句话是大人亲自交待,寥某一字未增,一字未减。”
李天权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不怪老夫小心,实是赵阀那些人行事太过嚣张,百无忌惮。万一他们真的打上门来,可就是大事了。”
寥姓的中年人却不在意,抚须道:“赵阀再张狂,行事也须有个法度,这帝国可不姓赵。”
“是,是。”李天权连连点头,顿时觉得心定了不少。
中年人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大人一言九鼎,早就闻名天下。可是大人都这样说了,李长老事情却办得不上不下,有些说不过去吧?”
李天权悚然一惊,颤声道:“还需要老夫做什么?”
中年人淡淡地道:“其实很简单,李长老只须将镜水涤生交给我,然后寥某远走高飞,这事就死无对证,那份镜水涤生从来没到过李长老手里。赵阀就算要怪,也不会怪到你的头上。”
李天权强颜欢笑,说:“这个,且容老夫考虑考虑。”
寥先生皮笑肉不笑地说:“都这个时候了,李长老还要考虑什么?莫非李长老觉得,还能有与赵阀转圜的余地不成?不过这件事急的也不应该是在下,而是你才对。新开一个世家,那可不是说说的,领地、子民、资源、军力,哪样都缺不了。就是那位大人手中,这样的领地也不过两块,多少人都在盯着哪!”
说到这里,寥先生拱了拱手,表示送客:“此事李长老不妨慢慢考虑,不用心急。”
李天权道:“多谢先生提点,老夫一定尽快给您答复。”
等李天权离去后,寥先生的脸立刻阴沉下来。他似乎没想到欲擒故纵之计没有奏效,恨恨地骂了一声“无胆匹夫”。骂过之后,他凝思片刻,就推门而出,匆匆离去。
没过多久,寥先生就出现在基地监牢之外。此时的他已经换了另一副容貌,就连原力气息也有所改变。他取出令牌,在守卫面前一晃。这是李家长老级别的令牌,守卫不敢阻拦,就将他放了进去。
进入监狱,寥先生等到典狱官到来,伸手比了个神秘手势。那典狱官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叫来一名狱卒,让他带领寥先生到几处牢房看看。
基地牢房建在地下深处,简单却又坚固,守卫森严。寥先生不动声色,在一间间牢房前走过,偶尔会停留片刻,终于来到了一间特殊的牢房。这间牢房布满原力阵列,极为坚固,但布置颇为舒适,和其它牢房迥然有异。牢房正中的床上,段成鹏正躺在那里,依然昏迷不醒。不过他身上散发着淡淡药香,显已用过了药,并且有安神静养的成分,以利伤势恢复。
寥先生在这间牢房前站了一站,不经意间曲指一弹,一截原力化成的淡灰色细针就自指尖射出,没入段成鹏身体。他动作极为隐蔽,旁边的狱卒浑然不觉。
“都看过了,走吧。”他淡淡道,然后随着狱卒离开了地牢。
从秘室到办公室的路并不长,可是在李天权脚下,这段路却象怎么都走不到尽头。此刻在他脑海中,段成鹏的那句话反复回荡“四公子那一枪,可还没发呢!”
好不容易回到办公室,李天权站在房中,望着墙壁上那面挂画,内心反复挣扎。
帝国新开世家一般都安排在边境动荡之地,作为一地之主,世家有守土之责。千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世家立足未稳,就在黑暗种族、兽潮甚至天灾中毁灭。此次朝中那位大人拿出来的领地,易守难攻,相距不远就是帝国一处军事要地,紧急之时,援军数日可到。而且那位大人还会提供数营精锐,在领地上驻守三年,以便让李天权可以挺过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如此条件,不仅是优厚,而且考虑周详,面面俱到。要说李天权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虽说三年之后仍有风险,而且这三年中,那数营几千人的军队也未见得一定抵御得住黑暗种族大军进攻,可是帝国千年以来,哪个高门大阀不是历经艰难险阻,在血与火中成长起来?李天权怎说也是李家的二长老,机会就在眼前,岂会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只是李天权隐隐感觉,此事或许不象寥先生说的那样简单。这份镜水涤生,若牵扯的只是千夜一人生死,何至于要那位大人拿块世家领地出来?
这块领地价值之大,别说一份镜水涤生,就是再加一颗天风云烟珠也远远抵不上。
帝国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若有人举族前往边塞四战之地开拓,那么此前仇怨都须暂时放下,等若干年后,该族立稳脚跟时,才能重拾旧怨。也即是说,如果李天权接受条件,举族迁往新领地,那么无论赵阀还是李家,在几年内都不能再找他寻仇,否则的话就有可能招致整个世家门阀的敌意。
然而这只是正常情况。既然是正常情况,那么就总会有例外。万一赵君度不顾一切执意出手呢?朝中那位大人毕竟有些理亏,还真肯为了一个新依附的小家族,而和未来天王不死不休?别说那位大人权位能不能天长地久,就算他权势不坠,难道就不为百年之后的家族后人想想?
赵君度为了千夜,不按规矩出牌已经不止一次了。正因如此,李天权才怎么都下不了决心。
暗柜中的镜水涤生,此刻就如一座火山,连靠近一些都让人感觉要窒息。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一道凛冽寒流涌进,冰得李天权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他还未转身,身后就响起李狂澜的声音:“二长老,何事如此心神不宁?”
李天权一惊,转身强笑道:“没什么,一件小事而已。贤侄你怎么突然来了?”
“过来取样东西,拿到就走。”
李天权神色微松,道:“何物如此紧要,需要你亲自来取?派个人过来拿不就成了?”
李狂澜淡道:“我不放心,必须亲手取走才行。”
“哦,究竟是何物?若有需要二叔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狂澜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正需要二长老帮忙。我要的是镜水涤生。”
“镜水涤生?!”李天权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定了定神,才道:“你要这个干什么?难道……”
不等他说完,李狂澜即道:“没错,就是替千夜要的。”
李天权先是错愕,随即转为惊怒,道:“狂澜!你可知千夜成长起来,必成我李家大敌。镜水涤生这等宝物怎可交到他手上?你行事胡涂啊!”
李狂澜双眉微微竖起,冷冷地道:“这份镜水涤生原本就是千夜的吧?我不过替他来取,怎么,二长老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李天权忽然发现,李狂澜对他的称呼不再是二叔,而是二长老了。即是如此,他索性脸一沉,道:“此一时彼一时。这份镜水涤生虽然可说是千夜的,但我可没说什么时候交给他。这等大事,我可作不了主,需要家主和皇后娘娘点头方可。”
李狂澜的手放在了寒月笼纱的剑柄上,冷笑道:“你不交是吗?那就试试在我寒月笼纱下,能够走得过几招!”
李天权大惊,他原力修为虽比李狂澜高过一线,可是李狂澜手执神兵,身怀数门李家最强剑技,真动起手来败多胜少。更何况李狂澜身份特殊,就算能够打赢,李天权也不敢真的伤他,这战如何可打?
“狂澜,你如此胡闹,家主和皇后娘娘必然不会放过你!”李天权厉声喝道。
李狂澜浮上一抹冷笑,说:“姐姐那里,我自会去和她说,想来她当能明白我的心意,这就不劳二长老你操心了。另外,你这个二长老还能在位多久,怕也是个问题。让开!”
一道蓝线乍然出现,带着无边锋锐和凛冽寒意,直刺李天权眉心!
事出突然,李天权倾尽全力催动身法,不惜以原力牵引身体,这才堪堪避开李狂澜的一剑。但蓝色剑光去势未消,笔直斩在墙壁上,正好破开暗柜柜门。
李狂澜上前一步,拿起镜水涤生,收入怀中,看也不看李天权一眼,就此远去。
李天权呆立当场,看着空空如也的暗柜,只觉一切名利权势都在离自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