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殡葬灵异生涯_分卷阅读_327
儿子猛然转过身:“你还想怎么样?”
“今晚我们所有人都要喝狗肉汤,”梦魇说:“吃的就是你爸爸。我需要你把他剥皮抽筋,内脏取出,毛都剃干净,收拾得利利索索。”
儿子头重脚轻,手里握着刀,嘴里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逼我……”
我刚要说话,被藤善一把拉住,连幽若都对我使眼色,示意不要乱说话。
此时气氛极其凝重。也透着怪异,事事不在情理之中。梦魇居然在玩攻心战,它提出的要求让儿子难以接受。如果只是让儿子一刀杀了自己的爸爸,或许他硬着头皮能干出来。可如果让他慢条斯理把自己父亲剥皮抽筋,这整个过程就是对人性最大的摧残。
梦魇来到儿子近前,儿子把刀紧紧捏住,梦魇笑:“怎么?你还想杀我?你杀不死我的,我会跟你一辈子!今天这个决定你必须做出来,要么我让你永世不得安宁,要么你就杀了这条狗。”
梦魇白板一样的脸紧紧盯着儿子,儿子也看着它。
两人对视片刻,儿子转过身用刀对着狗,声音发冷:“我把它杀了,你就能让我走吗?”
“那当然,”梦魇说:“我说到做到。你杀了它,你在这里就获得了自由。”
儿子盯着王建祥大狗,大狗不再发出声音,而是居高临下看着,狗头上的人脸露出巨大的悲哀,眯缝成一条线的眼睛悲悯地看着儿子。
儿子神魂颠倒,送出了第一刀。
这一刀扎在狗的肩膀上,大狗吃不住疼,晃动身子,它也不叫,只是低吟。像是在哭泣。
血滴滴答答顺着伤口往下滴。
有人拿过一个血盆子放在狗身下,那人说:“你这活干的不行啊,好好一张狗皮会被你浪费。我教你。”
梦魇也不阻止,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那人接过儿子手里的刀,扎在大狗的脖颈下没有毛的地方。那地方不是要穴,一刀进去甚至没有多少血出来。那人一边动着刀,一边说:“看着没有,你得顺着皮毛边缘,顺着骨缝划动,这样不伤皮也不伤骨,来,试试。”
他把血淋淋的刀倒转递给儿子。
儿子这时已经被摧残得不行了,接近崩溃的边缘,懵懵懂懂接过刀。沿着那人说的行刀路线,继续往下划动。
王建祥大狗不发出声音,就这么从高处怜悯而又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在这个梦世界里,它虽然是条狗,可我知道。它肯定心里什么都明白。
儿子用刀不停割着,狗皮掀开了一大张,地上全是血。
我实在看不过去,大声吼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在弑父!你杀的是你的爸爸!”
儿子终于崩溃了,他满脸是泪,冲我喊:“他以前把我当过他的儿子吗?小时候他就让我听话,做什么都不让,我交朋友谈恋爱全要受他控制,长大了我想干自己想做的事,他都不让,他非让我出去找破烂工作,去找铁饭碗。我在他眼里无非就是一条狗!狗!”
他激动起来,下刀愈发阴毒,把大狗的外皮全部割下来,血淋淋扔在地上。
大狗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喉头呜呜哀鸣。
藤善对我摇摇头:“你要知道一件事,儿子杀父亲不在于他有多恨自己的爸爸,而是他极度害怕梦魇。他在逃避梦魇的可怕,刚才说的那些无非是给自己找个能下去刀的理由。”
“他是个懦夫。”幽若轻轻说。
“这是他的心理关。”藤善说:“如果过不去,他就算活着也是死了,以后甭管到哪个梦境里,和地狱无疑。”
梦魇站在血淋淋大狗前,嘿嘿笑:“下一步开膛破肚。”
儿子满身满手都是血,站在狗前,缓缓举刀,对准了大狗的心脏。
这时本来奄奄一息的大狗忽然抬起头,看着遥远的灰色天空,然后低下头对儿子用最后的嗓音勉强挤出一句话:“儿子……我是你爸爸……我爱你。”
大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缓缓垂下头,眼睛闭上了。
儿子转头看梦魇:“你满意了。”
梦魇似乎在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你还没开膛破肚呢。”
“你杀了我吧。”儿子看着梦魇平静地说:“我也该死。”
梦魇抬起手:“这是你说的。你知道你面临怎么样的死法?”
“怎么?”儿子问。
“你会和这条狗死法一样。千刀万剐,剥皮抽筋。”梦魇笑。
儿子脸色惨白,他看着梦魇,又看看我们,好半天才说:“行,我猜到了,也该这样,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说吧。”梦魇道。
“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人。”儿子说。
梦魇迟疑:“我就是我,不是什么人。”
儿子摇摇头:“不对,你不是你,你现在的无脸只是一种假象,你把无脸摘下来,我要看看你背后是什么。”
梦魇紧紧盯着他,缓缓伸手在自己脸上抚摸了片刻,竟然真的把这张脸拿了起来。这张脸像是白色的面具,上面挂着头发,一起拿了下来。
白色的面具下露出光溜溜的脑袋,还有一张我们非常熟悉的脸。
面具下的这个人竟然是另一个儿子!两个儿子此刻面对面站在一起。
儿子看着梦魇,喃喃说:“我早应该猜到了,真正的心魔就是自己。”
第五百零一章 第四层世界
“你杀了自己的父亲,也看到了自己的真面目。”两个儿子长得一样,表情一样,眼神中的迷茫也一样,他们一起说着同一句话。
两个人转向我们:“我破解开梦魇了吗?”
藤善摇摇头:“我觉得你没有破开,不过好赖算是往前走了一步,你现在只是看清了自己,并没有战胜自己,等战胜的时候你自然会解开梦魇心魔。”
我不同意:“对待自己为什么要用‘战胜’这个字眼,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
藤善摆摆手:“咱俩就别争辩了。如何和自己相处是每个人很私密的事情,我相信儿子已经找到了方法。”
两个儿子看向我们,他们两个同时说:“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相识一场,我带你们去第四层世界。”
我们面面相觑,我是无所谓,藤善和幽若倒是极其激动。幽若紧紧拉住我的手,呼吸似乎都急促起来。
“不过我要说明白,”两个儿子同时说:“第四层世界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完全没有概念。那里到底有没有命运之神,也只是大家的希望。这一去关山万里,你们三个多保重。”
“头前带路。”藤善潇洒地挥手。
我道:“藤善,你完全没必要去,这里就挺好。你在这里长生不灭,作威作福,为什么非要追究个本源?”
藤善说:“老齐你说这话就落了下乘,梨园再好也不是久恋之家啊。咱们好赖都是经过妄境劫的修行者,这里不就是个妄境嘛。”
我摇摇头:“现在我反思了很多,对待妄境也不一定就非得破不可。那也是执心。再说了,你想研究命运的本源,在这里也能研究,把这里的梦境世界当成红尘,寻找其中人和事的关系。不一样吗?”
“行了行了,甭管什么后果我自己负责。”藤善对两个儿子说:“走,出发!”
我们三人跟在儿子的身后,走出狗场,一路向北。
这里越走越荒凉,我担心地说:“路对吗,不会走到下一个梦境吧?”
“不会。”两个儿子同时说:“这里已经到了梦的边缘。”
我们走出城市,来到一片荒原,远处蒸腾灰烟,空气寒冷萧索,周围空无一人。
“这里就是长梦世界的边缘,继续向前走,前面还有什么就不知道了。”两个儿子站在荒草中间,风吹雾散,扑面在他们的身上。两个人像是在这里修葺了数千年的雕像。
“走吧,二位。”藤善招呼我和幽若。
能感觉出幽若特别紧张,紧紧靠着我。我们下一步就要进入一个未知的世界,那地方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而藤善坚信那里存在着一个能安排命运的神。他想追究命运的本源,幽若也想找到这个神,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会不会变成人。会不会和我长相守。
我们三人手拉手站在灰雾前,前面一片迷蒙,什么都看不清。我们齐刷刷一起迈了步子,跨越了世界的界限,到了第四层世界。
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荒原上,周围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天空昏黄,不见阳光,云朵像是铅层一样压着。
幽若手搭凉棚站在不远处向四周看着,藤善叫住我,他摸出包烟抽出一根给我:“到这里就不要着急了。”
我和他蹲在地上抽烟,藤善吞云吐雾,抽完把烟头在脚底蹭了蹭:“我回去看看。”
他站起来,顺着原路回去,走进灰雾里。时间不长。他从雾气中出来,摇摇头说:“回不去了,穿过雾气就是旷野,根本看不到城市。”
“你不后悔吗?”我说。
“有啥后悔的,来都来了。再说了,朝闻道夕死可矣,如果真能让我找到命运本源的秘密,就算立刻湮灭了也无所谓。”他说。
我把烟头掐灭,我们走到幽若的旁边,幽若皱眉说:“不行,我找不到出路,这里全是荒野。”
“没事,慢慢走,走到哪站算哪站。”我说。
我们三人也没个方向,沿着一条线往前走。藤善道:“我和幽若困在这里倒也罢了。只是难为你了老齐,你毕竟还没死,还能继续生活。”
他的口吻里充满了羡慕。
我说:“你在羡慕我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他嘿嘿笑。
“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咱们所在的现实世界或许也是许多世界里的一部分,或许也来源于某个人的梦。你我之所以没有觉察那是梦,就因为咱们本来就是梦中人。”我说。
“或许现实世界里也有一个类似梦魇的东西,你如果启悟了,梦中知梦,它就会清除掉你。”藤善呵呵笑。
“或许吧,谁知道呢?”我说。
我们三人就这么往前走着,眼前除了荒野就是荒野,连座山都没有,寒风低吹,荒草起伏,天空永远都是尿黄色,无日无月。
在这里不知道饿也不知道渴,更不知道累,可还是得休息。身体不累精神累,走在这里就像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航行一样,枯燥乏味,精神疲倦,对人的意志是很大考验。
尤其无法计量时间,没有白天黑夜的明显界限,只能累了就休息。开始我们三人还有干劲,使劲往前走。等到后来休息的间隔越来越短,走了没多远就要休息。
藤善盘膝坐在地上,一会儿又躺着,什么姿势都别扭,骂骂咧咧说连棵树都没有。哪怕有块石头靠一下呢。
幽若十分乖巧,她坐在地上,让我枕着她的大腿。我哪能这么干,藤善还在这,我还没到虐单身狗这么残忍的地步。
藤善骂道:“这什么鬼地方。哪怕是阴曹地府呢,小爷也不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就是这无头无尾的地方最让人闹心。走到什么时候算是个头。”
我苦笑:“如果真有地狱,这就是我心目中地狱的样子,在荒野上放逐。现在还好点。是三个人一起。你想想如果只有你自己在这里呢?”
“那我非自杀不可。”藤善说。
“可你想死也死不了,因为你就在地狱里,你已经死了。”我说。
藤善从地上坐起正色道:“这到也是个问题。活不下去也死不了,什么人也没有,自己一个人被放逐在荒漠草原里。唉。我不敢想了,太可怕。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我有气无力地说:“还能怎么办,既然已经走了这么远,那就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走下去,走到哪一站我也不知道。”
藤善重新躺下,叼着草根打瞌睡。我和幽若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