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8节

  昨日下午雪雁和长平饮酒的事情明乐是知道的,不过却没有深究,这会儿也不由的重视起来。
  “那倒没有。”雪雁道,眉宇间始终带着几分烦乱之意,又再仔细的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就是这次长安的事,王妃难道不觉得长平的反应很反常吗?自从在事发当场哭的晕死过去之后,这几日长平是不是平静的有些过了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想多了。我总觉得她对这个状态很不好,总觉得后头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会不会——会不会——”
  雪雁说着就先自顾的慌乱起来,猛地一把握住明乐的手,神色惶恐,“王妃,您说长平她会不会想不开?可别是要做什么傻事,奴婢觉得长安的事,她是不该就这么放下了的。”
  明乐的神色一黯,唇角扬起的弧度就跟着带了几分苦涩。
  雪雁所谓的所傻事,其实两人各自都是心里有数——
  长平的性子坚韧,是决计不会为了这事儿去寻短见的,可她和长安的感情却是胜过一切。
  如今长安没了,于她而言只怕就会成为存留在心一辈子的死结。
  如果她哭了闹了也还都好,现在她这般平静之下,明乐其实很确定——
  她的心里是另有计较。
  她不会放任长安就这么白白殒命的,她不哭不闹就只能说明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甚至于连报仇的具体法子只怕都已经初具雏形的计划好了,此时她按兵不动,只能说明她在隐忍,在继积蓄力量。
  对于长平的想法,从那晚在灵堂见过她之后明乐的心里就已经有了思量,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她怎么可能放下。”思及此处,明乐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王妃您是说——”雪雁闻言就越发的慌乱起来,几乎是语无伦次道,“这可怎么办?长平的性子倔,她要是定了心意的事,只怕是连您的劝告都不会听了,她这是要做什么?”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苏溪,但要追溯本源的话,此时长平心里真正记恨的人——
  则应该是纪千赫。
  如果不是为着寻找这个所谓的生身父亲,如果不是顾念着这一重血脉情谊,长安怎么可能会栽在纪浩腾那么个草包身上?
  再换而言之,若果不是有纪千赫的纵容和庇护,纪浩腾又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杀人害命?
  这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纪千赫造成的。
  “你放心吧,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不会让她乱来的。”明乐道,就势拍了拍雪雁的手背聊做安慰。
  “可是想要叫长平歇了这份心思怕也困难,眼下的这个处境,奴婢是真怕她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雪雁道,总归是掩不住心里的狂躁和不安。
  “如果实在不行——”明乐思忖着开口,虽然她不想用这样的法子对长平,可是也不能看着她往死路上撞。
  顿了一下,明乐便是定了心神,冷然道:“我让影二在盯着她了,回头实在不行的话就先用强制手段将她送回盛京去。”
  为了不叫纪千赫去硬碰纪千赫这把尖刀,如是万不得已,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哪怕是叫长平心里遗憾或是将来怨怼她都好,总也不能看着她往死路上撞。
  雪雁听了这话,心里的感觉也丝毫都不觉得轻松,只是深深的看了明乐一眼,眼神越发忧虑了起了。
  外面的雨一直都在断断续续的下,上午的时候本来稍见着缓和了些,过午之后天色就又暗了下来。
  这几日整个京城里头风平浪静,除了皇位一直悬而未决叫一众的老臣寝食难安之外,其它几个能影响全局的重量级人物全都缩在自家的府宅之内深居简出,摆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姿态。
  纪浩禹那里,每天都能收到朝中几位元老递送过来的拜帖,可是他一概不接,全都原封不动的打回。
  而纪千赫那里,这些人只就试探性的问过一次之后就连帖子也不敢随便往那送的。
  总之不管暗地里是如何的波涛暗涌,这京城之地表面看上去还是风平浪静,一片朗朗青天。
  荣王府。
  纪浩腾夜不归宿,头两天戚夫人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如往常一般出去逍遥,不知道宿在哪里寻乐子去了。
  这样一过三天,连他身边的随从小厮也不见回来一个报信或者支取银两的,戚夫人这才着了慌,隐隐觉得事情不对,赶紧让赵妈妈吩咐人出去打探消息,把人给找回来。
  荣王府的人手不少,但若是真说到办事效率自是要差了很多。
  几乎出动了所有人手,冒着大雨把整个京城翻了个遍,足足找了两天都毫无踪迹。
  戚夫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几乎是方寸大乱。
  到了纪浩腾失踪第五日的傍晚她整个人也如坐针毡,片刻也不安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住的看着院子里等着赵嬷嬷的消息。
  身边丫头写画有些看不过眼的软声劝道,“娘娘稍安勿躁还是坐下来喝口茶吧,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许是出城游玩了也不一定,您还是不要过于担心了。”
  戚夫人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还能分辨什么好话坏话,当即就是一个巴掌扫过去,怒骂道:“现在音讯全无的是我的儿子,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这贱人,安的是什么心!”
  写画本来的确就是好意相劝,见到戚夫人动怒,忙是匍匐在地,哭着告饶道,“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娘娘的身体会吃不消,真的没有轻视世子爷的意思,请侧妃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恕罪?”戚夫人冷笑,突然怒不可遏的冲着院子里大声嚷道,“来人,去账房提了何佟出来,给我乱棍打死了。”
  写画闻言就是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扑过去抱住戚夫人的腿大声告饶,“娘娘饶命,是奴婢说错了话,娘娘要罚就罚奴婢吧,不要迁怒我弟弟,奴婢就童儿那一个亲人了,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戚夫人冷嗤一声,眼底神色一片冰凉狠厉,半分也不容情。
  外面的婆子等了片刻,见她没有收回成命的打算就转身出前院传信。
  “不——”写画吓得魂飞魄散,不管不过的瞥了戚夫人,直接扑入门外的雨幕中死死的拖住那婆子的腿不让走,凄声道,“别动我弟弟,求求你们了,别动我弟弟!”
  戚夫人自己正在气头上,只想着拿人出气,这会儿见到写画竟敢公然顶撞她,一时半刻的也就顾不上旁人,走到大门口,面对外面滚在雨水里狼狈不堪的写画狠厉道,“既然你自己想死,那我今天就成全了你。来人,抬板子给,给我打!”
  那婆子得令,冲院外喝了一声,立刻就又有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披着蓑衣快步走进来,提了板子,两个人将写画按在地上,两个人轮圆了板子往写画的身上招呼。
  另一个丫头写意搬了凳子到廊下,服侍戚夫人坐下,又沏了热茶毕恭毕敬的送到她手上,有了写画的前车之鉴,写意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言,只就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立在旁边,大气不敢喘,唯恐受到迁怒。
  写画惨叫连连,被外面倾盆而下的雨声混淆,听在耳朵里,有种别样凄冷阴凉的感觉。
  戚夫人听了这声音却是觉得畅快无比,端坐在廊下慢条斯理的饮着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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