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三婶,您看慧姐儿这孩子脚上都起泡了,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能不能让她坐一会儿马车?”赵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上前来,问道。
  杨氏说道:“我孙子自己走路,让我老婆子坐一会儿,我怎么能糟蹋他的心意?”说完就坐上了板车。
  赵氏脸色难看,又看向胡氏和朱氏,胡氏没有搭理她,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心疼她这个当娘的,她可没有那么好心,成人之美,何况刚才这个慧姐儿还恶声恶气的对她女儿呢。
  朱氏说道:“娘我扶着你。”竟然是一个都不让。
  赵氏心里气得要命,这几个人,看自己现在落魄了,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杨氏是长辈,说道:“大家都不容易,与其求来求去,不如自己想办法。”她不信这个赵氏没有自己藏私,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这又不是平时,大家都过的还可以,现在是在流放,谁也不会那么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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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亲戚来
  在这个随时都可能丧命的路上,同情心真的是不能多用,当初商量着出钱买车的时候,有几家都舍不得拿出钱来,现在想着占便宜,没有那回事儿!
  赵氏哽声说道:“我们都是老实人,家被抄了,哪里还有什么东西留着?”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
  杨氏看着直摇头,“娘,别为了她坏了心情。”朱氏劝道。
  胡氏也说道:“就是,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咱谁也不欠她的!”
  就这样走走坐坐,一晃又过了半个月,这一天到了明州地界,要说这明州地界有什么不同,对别人来说,是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对李存安他们一家四口来说,真的是不同,因为李思雨的亲姑姑就嫁到了明州望族云家。
  “唉,虽然说小姑嫁到了这边,可是这次的事儿她也无能为力,到时候见面了也只能是各自伤心了。”胡氏是个明白人,并没有因为这次小姑子没有四处奔波为他们脱罪而怪罪,毕竟是皇上下的旨意,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奶奶能有什么办法?何况明州距离京城那么远,云家只是在明州是望族,小姑子嫁的姑爷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且还丁忧在家,连面见天子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给他们一家子脱罪?
  “她自己把日子过好了就成了,咱们也不指望。”李存安说道。
  如今娘家成了这样,云家没有对自己的妹子落井下石,这都很不错了,别的真的不指望。
  很多人家,见女方的娘家败了势,休妻另娶或者苛刻的多的是,云家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明州云家,云李氏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几天,哥嫂和侄儿侄女就要过来明州,想起娘家如今遭了罪,心里就一阵一阵抽痛的不行。
  她娘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说起来是和永安侯府是一脉的,但是早早的就分出去了,爹娘也去世的早,哥嫂为人也是硬气,从来不去侯府里打什么秋风,求什么情。自己过自己的,分出来的房子也是以前祖辈得的,本来以为这就算是不上不下的过下去了,谁知道竟然遭了这么大的罪!
  哥哥被牵连流放,一下子成了军户了,想着可怜的贤哥儿,以后可不就是要继续当军户,哪时候才能翻身?
  她自己呢,嫁到这云家,娘家出了事儿,一点儿忙也帮不了,也得亏她生了两个儿子,不然是什么样还两说。
  好在丈夫是明理的,这次也要跟着自己一起去见见哥嫂,打点打点,好歹在路上也少受些罪。
  “夫人,为夫已经打听清楚了,明天大舅哥他们就过来,咱们正好可以去看看。”云李氏的丈夫云老爷说道。
  “多谢老爷!”云李氏忙道。
  “这有什么?可惜我官位不高,不能替舅兄奔走,咱们也别说这样的话,我想着既然舅兄他们要去肃州,那就要多带些衣物,毕竟那边天气比这边要冷许多。舅兄到了肃州,也要分到卫所里去,有银两打点,总是要好很多。衣物捡一般的棉布就可,绸缎到了那边,甭说穿不了,也晃了别人的眼睛。”
  这倒是真的,云李氏把那些好衣料又重新换了一遍,又找了一些不打眼的带毛的冬季衣物,银钱方面自然有云老爷出面。到了第二天,云李氏就和丈夫去见哥嫂。
  孩子们云李氏没有带过来,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见亲舅舅落魄的样子。
  云老爷早早的已经打点好了一切,那差役自然卖明州云氏的面子,何况,这一路上,李存安舍得下脸面,和丁甲等人关系也好。
  虽然这些人是流放之人,但是以前也是官老爷,这些差役见过大多数人,都是对他们这些押解的差役各种看不起,虽然心里也说,不过是犯了事儿的人,但是是个人都希望别人高看自己一眼,李存安这行事反而合了他们的脾气了。
  虽然李家人中间也有人说李存安是拍差役的马屁,没有节气,可是这个时候什么节气也比不得自家过的好重要。
  那边云老爷已经安排妥当,丁甲这边亲自把李存安一家四口叫了出去,还单独给了一间房,就是让他们说些私房话,当然能这样,少不了云老爷用钱财打点。
  这剩下的人看见李存安一家四口出去了,各种羡慕嫉妒恨,他们也不是没有亲戚的人,可是一路上这些亲戚都避之不及,哪里还能上赶着过来看人?
  这李存安的妹子倒是哥有福气的,娘家出了事儿,还安安稳稳的,如今竟然敢过来找他们!
  大家心思各异,“八姑奶奶也是咱们的妹子,她送的东西也应该有咱们一份儿,大家说对不对?”赵氏看大家都不说话,就直接开口了。
  开玩笑,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嫉妒的心思,不联合起来,都对不起人。说起来都是一个族里的,难道这李存安的妹子只管她亲哥,不管剩下的人,那就是她不对!
  有些人听了赵氏的话,心里就活动起来了,“二嫂说的对,哪里能只管亲哥的,我们也都是她娘家人!”
  赵氏的丈夫在他们五房排行第二,赵氏见有人附和,很是得意,这下子三房的人不给他们东西就不成了!
  李思敏的祖母杨氏冷声说道:“不该你的东西,干什么要厚着脸皮要?别人流放了,这骨头也软了!”
  “哟,三伯母,您倒是说的轻巧,那还不是因为您和三房关系好,人家肯定会暗地里给你补贴,所以你可以大义凛然的说这话,我们可不成,我们谁会给咱们那。”赵氏冷笑着说道。
  朱氏听了也说道:“二嫂不是本事大吗,和侯府关系多好啊,平时见了我们这些旁支妯娌,看都不看一眼,说我们穷酸,现在也别看着我们穷酸的东西!”
  朱氏这话一说出口,有几个人就想起了以前在京城,这赵氏对他们的那个态度,何况今天之所以有这个祸事,还不是受了侯府的牵连?所以看这赵氏的眼神就很不喜了。
  这赵氏一贯的看不起人,要不是今天大家都落魄了,哪里会和他们好好说话?
  有几个人的丈夫已经劝住了自己的媳妇,这个时候,八姑奶奶还是有良心的,他们不是人家的亲兄弟,亲疏有别,眼红别人的东西,也得不到什么好,最妥的办法是和李存安搞好关系,而不是关系恶劣下去!
  况且,这李存安上面还有丁甲等人呢,丁甲管着他们这一群人,真的要对付李存安,也少不了被人一顿打,暗地里给你使绊子。还有就是,八姑奶奶过来了,肯定是把丁甲等人贿赂的好好的,这以后的路,人家肯定更照顾李存安一家子,所以呢,何必要跟人家反目成仇,吃亏的还是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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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子是想出来的
  “哥,嫂子!”云李氏双眼含泪,见哥哥嫂子如今这样了,心里难受的不行。
  胡氏忙道:“姑奶奶可不要伤心了,不然姑爷心疼。就是我们,也心里不好受。人的命天注定,嫂子我想着,这或许就是我们一家子该经的,以后说不定比以前更好呢。”
  云李氏知道自己的嫂子是个泼辣的性子,以前呢还总觉得哥哥会吃亏,可是现在看起来,嫂子的性子这样也挺好,要真是个娇滴滴的人,这一路上能活的下来都是个问题,说不定还连累别人。
  李存安也说道:“云芳你看我这一路上挺好的,别人都没有我过的好,那几个就是端着架子,别人谁看得惯?咱不说别的,能屈能伸,脸皮再放厚一些,就好的很!这不,我们还一起弄了一辆骡子车,孩子们也能坐着呢,咱们不吃亏!”
  云老爷说道:“大哥这样我们都放心了不少,实在是我们不能帮上你们什么。”
  “只要和云芳好好过日子就成,我们你们就甭操心,别到时候反而牵连了你们!”李存安说道:“妹夫,走,我们和丁头说说话去,让云芳和她嫂子侄儿侄女待一会儿。”
  云老爷和李存安去前面和丁甲套关系去了。云李氏忙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又问道:“雨姐儿病好的如何了?这一包是我准备的各种药丸,上面分好了是治什么病的,路上要小心。”
  李思雨忙道:“多谢姑母关心,我都好的不能再好了,不信你问贤哥儿!”
  贤哥儿也重重的点头,“姐姐还在路上背我呢,走的可快了!”
  云李氏心酸,这两孩子从小长到现在,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如今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胡氏笑道:“这一路上,就我这两孩子省心,我这心里亮着呢,姑奶奶你也别多担心,我和你哥能吃苦,到了肃州也过的起来日子。咱绝对不让人让咱受气。”
  姑嫂说了小会儿话,毕竟不是和平常一样,转眼间时间就要到了,李思雨忙问道:“姑母,我可以把衣服分给别人一些吗?”毕竟自己一家子实在是太显眼了。
  云李氏听了说道:“雨姐儿,是不是有人跟你要了?”这个侄女儿心肠太软了,这可不行啊。
  李思雨说道:“不是,姑母,我想着,大家一路上走这么远也不容易,和我们关系好的,咱们又没有别的东西给他们帮着点忙,要是我能给他们需要的东西,以后我们几个也能过的更好一些。”
  云李氏是听懂侄女儿的话了,以前的担心都消失了,哥哥一家子现如今都是通透的人那。云李氏道:“没事儿,那些东西你都收着,放心,姑母和姑父有别的东西给他们呢。”
  朱氏也欣慰,就怕自己的闺女心肠软了,让那些可恶的人占便宜,她可没有那么好心。大家日子都是且看着过呢。
  过后李思雨才知道姑母说的别的东西是什么,原来姑父和姑母又另外买了两辆差不多的骡子车过来,这样一来大部分人都能坐上车了,大家都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就是原来有些嫉妒的人,也不说什么了,毕竟关系和李存安家远着,能坐上车就不错了。
  而那押送的差役,云老爷和云李氏也准备了几匹马,是专门送给丁甲他们的。这可比这几辆骡子车要贵多了,一匹马,就是不是名品,也得十来两银子呢。他们把人押送到肃州交了差,这些马可都是归他们自己个儿所有了,而且这几两骡子车,到时候也必定是他们的,加上云老爷临走之前还给他们送了红封,真是只赚不赔。轻轻松松几十两银子就到了手了。
  赚这种钱比直接拿奉银要来的多的多了,所以他们不禁止亲戚过来探望这些流放的人,但是一般很多人都是不喜欢沾上这种事儿,都是避之不及的。
  丁甲事后还笑着拍了拍李存安的肩膀,“你这妹子和妹夫有情谊啊,我押解犯人这么多年,很少见到这样的,你放心,只要你们规规矩矩的,这一路上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好好的,咱们能方便的地方就方便。”
  于是除非是要到了递交文书的地方,在行走的时候,李存安肩上的枷锁都没有戴着的,丁甲又怕他一个人这样,让人眼红,也时不时的让别的人也见天的去了枷锁。
  因为有马有车,这形成就更快了些。丁甲眼看着一点儿也不耽误时间交差,心情也好了很多。没有像最开始一样,横眉冷对的,吃食上也没有苛刻了,毕竟这苛刻的再多,也就那么些。人家云老爷给自己封的银子够够的。
  李思雨他们得了几包衣服,因为有车,也不显重。骡车也够宽敞,大家都能坐下,原来还沉浸在悲苦中的人,也有那个心情说笑了,人那,适应能力就是强,要说几个月前,谁能想到他们是这个情形?就是最开始发配的时候,大家都是愁眉苦脸,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几个月过去了,就是能坐上这简陋的骡车,那就是幸福的了。
  不过李思雨他们可没有跟赵氏等人是一辆车,姑母走后,他们也知道了这赵氏说的那些话,心里更是不待见这赵氏,也得亏是姑母他们给准备了车子,不然那些人被赵氏煽动,还不得跟饿狼一样盯着他们的东西?
  有本事让自己的亲戚也送东西过来,这种红眼病,真是让人瞧不起!
  要是胡氏以前,肯定是立刻和这赵氏吵起来了,但是今时不同以往,还是在流放的路上,她胡氏不和这样的人计较,免得自己也落了下乘了,反正她是眼红也没有办法,敢抢?不把她打的头破血流才怪!
  要说这赵氏,以前也生过儿子,不过最后都夭折了,就一个亲闺女李思慧,还养成那样的性子,李思慧的爹李存严在他们五房排行老二,这次和李存安一起被发往肃州,他倒是纳了几房妾室,可是却没有生出儿子来,这次全家被流放,几个妾室也跟着,但是赵氏哪里管她们?
  中间就有一个妾生病死了,赵氏是觉得早死早安静,还想着剩下的也都死光光才好。不过想着这妾室也能伺候自己,于是就这么不咸不淡的。
  路上因为李思慧的性子,得罪了好几家人,以前人家是惹不起侯府,现在大家都一样,谁和让着谁?可是李思慧还以为自己天生就别人高一等,事事都要争个先,难免就得罪了人。
  如今就是占了李思雨的光,坐上了车子,也是从来没有说感激的意思,还觉得怎么没有早点弄车来。
  就这种人,真没有几个人会喜欢的。可是她自己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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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易一场
  下了一场雨,天气就越来越冷了,也是到了西北这个地界儿,放眼望去就是看见那高大的杨树,风一吹,杨树叶子哗啦啦的响,越发显得有些荒凉了。
  大家的心里虽然猜测流放的地方肯定不怎么样,但是见到这个样子,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不过既然是被流放,怎么可能让大家在鱼米之乡,那不是流放,是享受了。
  等进了肃州地界儿,又和一群人相遇了,原来是永安侯府庶出的二老爷一家子,这二老爷李存海原来在外地任知州,虽然是捐出来的官,但是也是做了好几年的,可是最后家族出了事儿,他一家子在外也没有放过,连京城都没有回,直接就从任职的地方给流放充军了。
  现在和这些旁支聚到了一起,各人的心情如何,就说不清楚了。
  有些人虽然还是有这李存海是侯府老爷的心思,心里有些敬畏,不过大部分人都已经认识到,现在大家都一样了,谁也不是不如谁的。
  原来的二太太经过这一路的奔波,也已经和她以前的形象大相径庭,衣服灰扑扑的看不出是是颜色,头上连个银钗子都没有,二太太后面跟着几个明显年轻的女子,还有三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谁能想到原来的侯府贵公子如今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哟,二嫂这是才来啊,我们可是等了不知道有多久了,还以为二嫂一家子要和大太太他们一样,发配到两千里的地方呢,没想到还跟我们一样呢。”赵氏一想到自己家被牵连了,这心里就火冒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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