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如兰_分卷阅读_29
“怎么生的这般艰难?”虞皇后逮住一个跑出来的稳婆问了一句。
“不知宣嫔娘娘是吃了什么东西,现在也生不下来,”稳婆也是一脸焦急,“若是真不行,还请皇上皇后做主,保大还是保小。”
又是这个问题,顾容祯一听就头大,转着身子不停跺脚。
“自然是保孩子。”
虞皇后不假思索开口,宣嫔不是傅妍君,面对傅妍君顾容祯尚且能说出“保孩子”这种话,面对宣嫔自然不会有二选,现在顾容祯看似不愿意回答,只不过是觉得还不到最后关头,等真到了危机的时刻,顾容祯也会做出这个选择。
稳婆看了一眼顾容祯,没有反对那就是默认了,稳婆咬咬牙,“好!”转身就冲进产房去了。
虞皇后望着灯火通明的寝宫,手底也不由得攥紧,心里默念,一定要是个男婴,否则的话,父亲真会做出扰乱血脉之事了。
想到父亲的计划,虞皇后也捏一把汗,去母留子,把生下来的孩子归到自己名下,这样便可坐稳皇后宝座,不会受到傅妍君的影响而地位不保,若是生下的不是皇子,就要从宫外抱一个男婴替换。
虞皇后瞟了一眼身后已不在的悯枝,暗垂下眉,该动手了。
消息收到的晚了一步的傅妍君,这时候才踏进明粹宫,还未开口询问,就被吓得停住了脚步。
“啊——”产房里一声惊叫划过夜空。
夺子(下)
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这一声惨叫吸引,顾容祯更是屏气直瞪着紧闭的门。
稳婆一头撞出来,表情又是惊喜又是遗憾,张着还沾了血迹的双手大喊道,“生了!生了个小皇子!”
顾容祯紧绷的表情一下松懈下来,双手抹了一把脸,虽然极力克制,但嘴角的弧度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喜悦。
虞皇后也松下一口气,握紧的手松了松,然而随即又攥紧,紧接着又追问一句,“宣嫔,宣嫔如何?”
稳婆表情一顿,眼神蒙上一层悲凉,摇了摇头,“宣嫔娘娘大出/血,性命不保。”
“什么!”才走近的傅妍君一听到稳婆的话失声叫出来,身躯顿时泄/了气力,如兰赶紧扶着她的身体以免瘫倒。
“快带本宫进去看看!”
傅妍君不顾稳婆的阻拦,执意要进产房,顾容祯也跟着想要进去,却被虞皇后拦下。虞皇后制止了顾容祯,却略一思索,自己也迈步跟在傅妍君身后/进了产房。
傅妍君踏进产房便直扑向奄奄一息的宣嫔,而虞皇后则一心想看看小皇子,从奶娘手里接过后就再没撒过手。
宣嫔面色惨白,双/唇乌青,眼皮微张着双目却毫无灵动可言,傅妍君在她耳畔叫了好几声,宣嫔才迟疑的转动眼珠看向声音的来源。
“贵妃姐姐……”宣嫔气息微弱,浑身发软,好不容易才从锦被下伸出一只手来,傅妍君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仔细听宣嫔的话。
“皇上……皇上呢……”
宣嫔一心要见顾容祯,可抻着脖子忘了半天也看不见,傅妍君刚要替她叫一声,却又被宣嫔拦住。
“妹妹时间不多了……还望姐姐……替妹妹,照顾可怜的孩子……”
傅妍君自然满口答应,刚想开口提醒傅妍君还有大皇子要照顾的如兰,只好默默闭上了嘴。另一边正抱着小皇子的虞皇后却渐渐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宣嫔没挺过一个时辰就咽了气,后宫里的人也就掉了两天眼泪也就恢复了自己的生活,顾容祯也重新投入繁忙的战事中。
小皇子一出生便养在了华阳宫,傅妍君的孩子也晋升成了大皇子,全权交给了如兰。虞皇后在过完了宣嫔头七之后去了勤政殿,提议将小皇子寄养在自己名下。
“贵妃自己也有孩子需要教养,怕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照看小皇子。”虞皇后摆出的理由合情合理,顾容祯被战事缠身,也无心细想,正想就这么办,收到消息的傅妍君就不乐意了。
“皇后娘娘还未做母亲,对如何照料孩子恐怕还不熟悉,”傅妍君一上来就踩虞皇后痛处,就是一旁的如兰都感觉得出虞皇后周围的气压明显降低不少。
而虞皇后怎会就这样歇了心思,反驳道,“贵妃虽说是在教导方面有经验,但毕竟亲疏有别,怕是贵妃难以在两个皇子之前平衡。”
这是担忧傅妍君为了自己的儿子故意养坏了小皇子,傅妍君怒气倍增,反口一句,“皇后娘娘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又让小皇子如何自处呢?”
如兰看着两个女人你来我往,不由得退后半步,只想逃离这火药味弥漫的战场。
“皇上,宣嫔临终前已将小皇子托付给了臣妾,臣妾自然要照看好小皇子!”
“皇上,臣妾为一国之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宣嫔过世,臣妾有资格将小皇子寄养名下。”
顾容祯被吵得头都大了,本来前线战事胶着,祈王又频频传信言及战况不佳,现下连后宫之事都要吵到面前,顾容祯撑着书桌一脸烦躁。
如兰眼睛尖,一眼看出顾容祯马上要爆发了,赶紧偷偷扯了扯傅妍君的衣袂,示意她不要太急躁了。
傅妍君也没有急的失去理智,被如兰一打断就意识到要收敛一点,随即正了正眼色,朝虞皇后微微福身,语气稍缓地道了个歉,接着就不做声儿了。
虞皇后被傅妍君突然的道歉哽了一下,刚刚还绞尽脑汁想的理由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顾容祯赞许地看了一眼傅妍君,接着正色道,“如今国事当前,这等事就押后再议,小皇子就先养在华阳宫吧。”
一句话落下,虞皇后身子向前倾了一下,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可一看到顾容祯不耐烦的神色,还是乖乖把嘴闭上了。既然直接说服皇帝不可行,那就只好从华阳宫下手了,虞皇后瞥了一眼放松下来的傅妍君。
胜利回宫的傅妍君心情很好,亲自抱着小皇子来回的踱步哄睡,奶娘也在一边笑呵呵说着好话,越发哄得傅妍君开心。
如兰现在被分派照顾大皇子,她扒着罗汉床看着刚刚会爬的大皇子,正扭着屁/股眼巴巴望向傅妍君。
如兰用帕子擦掉大皇子嘴角流出来的口水,用手指点了点嫩嫩的小鼻子,笑道,“看什么呢小机灵鬼?”大皇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傅妍君,嘴角不断流下口水来。
傅妍君应了要照顾好小皇子,于是凡事都亲力亲为,夜里为了照顾啼哭不止的小皇子,傅妍君一连三天都没睡好觉,眼下一片乌青,擦再多的粉都盖不住憔悴的面容。
“贵妃这几日是怎么了?看着消瘦了不少啊。”
虞皇后在请安的时候,毫不掩饰的指出傅妍君最近被折腾的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明里暗里都要傅妍君主动把小皇子送到正阳宫来。
“多谢皇后关怀,臣妾只是因为年关将至诸事缠身有些累罢了,过几日便好了。”
一众妃嫔都是各怀心思,看看皇后再看看贵妃,都默不作声不敢发表态度。
“皇后娘娘,这快到年关了,您瞧着楚才人是不是可以解了禁足?”昕嫔这时候开口打破一室古怪的气氛。
如兰斜了一下眼看向昕嫔,还有旁边附和着的安才人,这三个人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楚明秀关在长信宫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虞皇后摸着梨木的扶手想了想,沉声道,“既然如此,就放她出来吧,但也要让她知道,下不为例。”
昕嫔连连称是,如兰歪了一下头,总觉得这个昕嫔虽然位份比楚明秀高一点,可却像是楚明秀的跟班一样。
虞皇后再看大家也没什么事可说的,便挥手叫众妃嫔散了。傅妍君走出正阳宫后立马就扶着额头软在了轿辇上,如兰知道傅妍君几天都没睡好,定是身心俱疲,一声不吭跟在轿辇一侧,还偷偷让抬轿的公公走路平稳些。
傅妍君为了能够打消虞皇后抢走小皇子的念头,是万事亲自动手,就怕出了差错被虞皇后抓到把柄,可就是这样小心翼翼,还是出了问题。
如兰平日里照顾大皇子,同时还要继续为傅妍君办事,偶尔就会离开大皇子视线。事情就出在了如兰出门办事的时候。
刚学会爬的大皇子正是好动的时候,被小衣服裹成球的大皇子爬起来颇为艰难,时不时就会栽一个小跟头。如兰不在,周围看管的奶娘和宫女也没有贴身照看着,一不留神就让爬得真欢的大皇子磕到了罗汉床的床角。
奶娘都吓坏了,抱着“哇”的一声就嚎啕大哭的大皇子手足无措,还是路过的秀珠赶紧通知了傅妍君。
傅妍君心疼的不得了,抱着大皇子左瞧右瞧,直到得到太医诊断无碍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傅妍君跑回偏殿照看大皇子前,正在给小皇子换衣裳呢,才脱了一半就急匆匆看亲儿子去了,把小皇子光溜溜的留在了小床/上,偏偏旁边为了透气留一条窗缝,寒风灌进来,不过半个时辰小皇子就发起了高热。
小皇子太小了,一发起高热来太医都束手无措不知该如何拟药方,来来回回讨论了好几个方案,最后才确定了把药给奶娘喝,然后由奶娘喂奶给小皇子。
这次事情让虞皇后抓/住了机会,好好的在顾容祯面前踩了傅妍君一脚。
“贵妃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带两个孩子还是太过为难。”
顾容祯一边听着虞皇后的话,一边就看向了满脸愧疚的傅妍君,最后还是心疼的说道,“还是把小皇子交给皇后照料吧,妍君就莫要这般辛苦了。”
傅妍君咬着嘴唇,只能眼睁睁看着虞皇后满意的叫人将小皇子的东西都搬进了正阳宫。
好不容易解决了小皇子的归属问题,顾容祯眼看着这个年祈王是没法回来过了,就想着干脆不大办,等到战事结束胜利归来再一起摆庆功宴。
和傅妍君一商量,傅妍君也同意这么办,顾容祯心想着总算又解决了一件事,谁知除夕那一天,就收到了一封战报。
暗潮(上)
傅庭修最近被皇帝派下的政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等收拾完手头积压的军务,才发觉整个腊月他都没怎么进过宫,日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除夕。
他有多久没见过如兰了?傅庭修摩挲着书桌上的镇纸,眯着眼回想了一下上一次见面的时间,还是太后病重的时候,记得太后已经开了口要自己照顾如兰,如兰听到还脸红了一下。
傅庭修难得有半天空闲,打着看望太后的幌子进了宫。
傅太后已经得知自己时日无多了,即使太医面含希望地说可以撑过这个冬天,但是傅太后自己很清楚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哪怕一个小小的打击都会让傅太后顿时失去支撑。
看到自家侄子进宫,傅太后原本灰白的脸上气色都好了点,拉着傅庭修就要说话,旁边的太医擦着头上的冷汗不断提醒,慢一点,小心一点,生怕有什么闪失。
“庭修,来……皇姑姑和你说,”傅太后挥开讨厌的太医,又叫宫人去华阳宫把如兰传召过来,接着才把傅庭修招近了些,“皇姑姑想了想,那个小宫女身份太低了——”
“皇姑姑,侄儿对如兰——”
“不要打断哀家……”傅太后虽然说话声音又细又轻,但是傅庭修还是及时的刹住了车,仔细听傅太后把话说完,“这个小宫女现在的身份若是真进了国公府……那也是压不住的,外人都会笑话你们……”
傅庭修点头称是,这一点毋庸置疑,对此他也想过把世子之位交给幼弟,然后再求姐姐傅妍君放如兰出宫,两个人可以离开京城。
傅太后咳了两声,缓了缓气才继续说道,“你可记得新上任的鸿胪寺卿纪卓远?”
傅庭修回答道,“侄儿记得,西贡开战之后前任鸿胪寺卿被皇上罢免,纪卓远才接任的。”
“他就比你大了几岁,又是寒门出身……父母过世的早,只身一人……”傅太后虽然卧床静养,但早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就说如兰是纪卓远失散多年的妹妹。”
纪卓远年轻有为,若是做他的妹妹,那也会是风光无限,再者纪卓远还未成家,纪家就只一人,不用被内宅围困。这两点让傅庭修很满意。
“皇姑姑为侄儿费心了。”傅庭修想着等战事结束了就着手办了这件事。
傅太后又咳了一声,把盖在身上的锦被往上拉了拉,叹了口气道,“今晚你就和如兰留下来,陪哀家用晚膳,”见傅庭修乖乖应下,傅太后半阖上眼,身子慢慢躺下,由着傅庭修替她盖上被子,“哀家有些乏了先睡一会儿,你去外头等着如兰。”
如兰踏进太后宫中的时候,就看到傅庭修侧坐在桌边,一只手里拿着一卷没有名字的书聚精会神地看着,另一只手捏着一支笔,桌面上放着纸和墨,读了几句傅庭修就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就好像是做笔记一般。
如兰放轻脚步,躲在一旁的大插屏后面,透过香梨木的镂花架子往傅庭修身上瞧。
今日傅庭修进宫,穿的是新做的雪青色云纹直裰,外头披了件银灰鼠皮袄,头发用白玉簪束起,从如兰的方向看,刚好是白净如玉的侧脸,加之有镂花和珠帘的遮挡,朦朦胧胧更添优雅俊朗。
如兰以为傅庭修没注意到自己,但事实却是傅庭修早已用余光发现了如兰的身影,却默不作声继续看书写字,暗暗把姿势转到最完美的侧身。
“奴婢参见世子,”最后败下阵来的还是如兰,站在珠帘外头行了个大礼。
傅庭修搁下笔放下书,不紧不慢站起身来走到如兰身前,隔着帘子轻声说道,“太后在休息,我们外头说。”
如兰眨巴眼睛心里一惊,外头说,说什么?有什么要说的?
外头可没有寝殿里头暖和,即使宫人搬来了火盆,也依旧阻挡不了猎猎的寒风。
“冷么?”
如兰正绷紧了皮肉抵抗寒冷,冷不丁被一双温热的手附上了自己的手,吓得一哆嗦直接甩开了。
傅庭修好不容易把手捂热了想借机拉近距离,没想到如兰反应这么大,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如兰有些尴尬地把火盆挪了挪,找了个风不大的地方,挨着火盆坐在了殿外的长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