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庄将军能说说吗?”冯占海问。
  “明天再说,今晚只喝酒。”庄继华笑了笑,然后端起酒碗大声说道:“这第一碗酒我敬为国牺牲地义勇军将士,他们英灵不远,还看得到我们杀鬼子!”
  庄继华说完就把酒洒在地上,身边的人立刻又给他倒满,他端起碗又说:“这第二碗酒我敬东北的三千万父老兄弟,是他们培育了你们这样的英雄!”
  最后他才端起第三碗酒:“冯将军,这一碗,我敬你,宁可战死,不做亡国奴!”
  说完他捧起,咕噜咕噜的一口喝干,然后把碗底亮给众人看,众人轰然叫好,要知道这东北烧刀子酒性极烈,号称遇火则燃,入腹如刀,即便东北人也少有这样一口一碗的。冯占海点头大笑道:“老弟好酒量,哥哥我奉陪。”说完之后也是一口喝干。
  庄继华随后又端起酒碗对宫长海说:“这一碗我敬宫将军,我曾听人说将军自称傻子,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也愿意以将军为榜样,做个将军这样地傻子!”
  说完他又把这一碗喝下去,宫长海在东北自称傻子,原是东北的胡子,也就是土匪,两次被招安,最后当上了东北军师长;九一八之后,上司命令他不准抵抗,他愤而辞职,带着几个弟兄回乡组织义勇军,后来参加冯占海的部队,参加江桥抗战,然后又从哈尔滨一路杀回热河,可以说冯占海部的抗战行动他都参与了的。
  这下桌上的人有点傻了,看庄继华的样子是要打通关,这东北烧刀子,一碗一碗的打通关,就是桌上的东北人每两个能办到的。
  宫长海佩服地看看庄继华,哈哈笑着摇头说:“老弟,我可是真傻,除了打打杀杀外,其他地一慨不知,不过只要是打鬼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庄继华心中一乐,这宫长海根本不傻呀。不过这时他感到肚子里火烧火燎的,这烧刀子真是名不虚传。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也容不得他退却。庄继华一人一碗,围着桌子走了一圈,一会功夫,十来碗就下肚了,这一停下来,庄继华就感到肚子里向烧着一堆火,翻江倒海般难受,他连忙把外衣脱掉,然后坐下来猛吃菜。冯占海也连忙给他布菜,庄继华摇头说:“这肚子里就像有团火,东北烧刀子真他**够劲。”
  这句粗话一出口,桌上地人哈哈大笑,气氛更加和谐,鲁瑞山端起酒碗大笑道:“没说的,长官海量,小弟佩服,我再敬你一碗!”
  庄继华眼睛一翻怪叫道:“想趁火打劫呀,要喝可以,你先走一圈再说。”
  宫长海笑着把鲁瑞山拉住:“老2,庄老弟说得不错,他喝了十几碗,你才喝两碗,还赶不上人家的零头。”
  “那好,来人,倒酒,我也走一个!”鲁瑞山毫不含糊满口应承,他把大氅一甩,露出虬劲纠结的肌肉。
  简陋的晚宴会再次推出高潮…………。
  第二部经略西南第四章长城第二节察东收编(十一)
  第二天庄继华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昨天那个鲁瑞山找他拼酒拼到最后俩人都不行了,都是被别人扶着回住处的,他的住处就安排在冯占海的指挥部里,伍子牛担心他出意外,一晚没合眼的守在他屋里,直到早上有人换班才打个盹。
  醒来之后,庄继华没有立刻睁眼,而是躺在床上仔细回味昨晚的细节,确定没出什么漏子之后才翻身下床。等出门之后,他才发现,冯占海的司令部热闹非凡,各路司令、军长、师长们齐聚一堂,离得近的邓文、李忠义等人一大早就到了,离得远点的黄守中等人也在中午前赶到,等庄继华出来时,司令部里已经聚集了十几支队伍的首领。
  庄继华听到伍子牛的介绍,心中大喜,看来昨天的估计是正确的,这些部队正处于严重困难中,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赶来。他把毛巾一仍就往外走,没走多远就听到宫长海大嗓门在替庄继华宣传呢。
  “这文革可真不简单,看上像个小白脸,文质彬彬的,可一上来就打了个通关,大碗的东北烧刀子,一人一碗的干,那小嘴,啧啧,说的话,直往你心里去,让你心里暖烘烘的,不愧是读过书,有大学问的人!”
  “几句话算什么,得拿真章出来,”一个嗓门嚷道:“妈拉巴子的,中央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冯司令,他真给军饷。老子都快揭不开锅。”
  “快揭不开锅!老子已经揭不开锅了,我也不想祸害老百姓,可没办法呀,孩儿们也得吃饭!”
  ………..
  “庄将军到!”门口的一个军官大声喊道,屋里地人立刻寂然无声,随后就看到一个显然宿醉未消,有些疲惫的人从门口外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起来晚了!”庄继华边走边道歉:“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唉,老弟,这话不对,”宫长海迎上前来大笑着说:“应该还是喝酒交心!”然后转头对厅中众人说:“你们说对不对?”
  “对!宫大哥说得没错!”大伙轰然答道。
  庄继华苦笑着摇摇头:“宫老哥,我已经误事了,”然后几步走到冯占海身前:“冯司令请派一个连随我的人去警备司令部。”
  冯占海有点意外:“去警备司令部?做什么?”
  “哦,是我没说清楚。”庄继华解释道:“我带了一批现金来,存在放在警备司令部佟麟阁将军那里,另外,伍子牛拿过来。”
  伍子牛快步上前,从皮夹里取出一张支票交给庄继华,庄继华接过之后就交到冯占海手中:“这是一百四十万银行本票,您立刻派人去北平花旗银行取。”
  冯占海尽管尽力压抑心中的激动可接过支票的手还是忍不住发抖,庄继华接着又说:“我昨天说的是一百五十万。我考虑到北平取钱毕竟要耽误几天,另外十万我给你现金,以解燃眉之急。”
  冯占海不再说什么了,冲门外喊到:“乾长乐,鲁瑞山!”俩人立刻站到冯占海面前,冯占海转头看看庄继华。庄继华会意的点点头:“请两位带人与伍子牛一起去警备司令部,把存放在他们那里地军饷拉过来。”
  “带你们的部队去,记住一块不少地拉回来,少了一块,就自己把脑袋拧下来!”冯占海的口气十分严厉。
  鲁瑞山大声喊道:“放心吧,司令,少了一块银元,我这脑袋给您当球踢!”
  乾长乐却是标准的军人答复:“是!”
  伍子牛也没说什么,向庄继和冯占海敬个礼转身就走,等他们走后。冯占海又派他的警卫营长和军需官立刻赶赴北平。庄继华又以军分会高参的名义给他们开了个证明。
  忙完这些事后,悬在冯占海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庄继华昨晚说得漂亮,可实际上却一分钱没给,这让他有些不踏实,早上起来就悄悄与宫长海商量,可宫长海却毫不在意的告诉他,能那样喝酒地人绝不是心怀鬼胎的小人,让他尽管放心,话虽如此,可东西没拿到手,冯占海毕竟不踏实,现在好了,一颗心完全落在肚子里了。
  他们俩人这番动作落在各位头领眼中,立刻引起巨大反响,立刻有人站出来问:“庄长官,您不能厚此薄彼吧,我们的军饷什么时候发?”
  庄继华抬头看着他,这人披着一件羊皮大袄,鼻头有些红,带着一定日军军帽,庄继华心里直摇头,这人太急躁,说话不知轻重,这不就把冯占海给得罪了,什么厚此薄彼,你不刚来吗。果然冯占海皱眉道:“樊当家的,你急什么,总得让文革先喘口气吧”然后才对庄继华说“这位小白龙樊春申,枪打得溜准,是原辽宁义勇军二十六支队邓铁梅的部下,原在辽南活动,邓铁梅的部队打散了后,他带人闯到辽北,后来退到热河。”
  庄继华心里略感诧异,他不由又看了这人一眼,心里嘀咕,这人挺能打呀,从辽南闯到辽北,居然没被鬼子消灭,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按下心里的疑惑,他微微一笑:“樊兄不要着急,诸位也不要着急,大家今天既然来了,庄某决不让大家空手而回。”
  众人闻言大喜,察哈尔本就是苦寒贫瘠之地,就算地主存粮也不多,刚开始老百姓还认为他们是抗日队伍,凑合着送粮食给他们,可架不住长久呀,这一来二去,来百姓也不给粮食了,于是他们就开始抢,然后就更弄不到粮食了,三天两头都有士兵拖抢逃跑,这让他们又气又急。
  随后冯占海开始挨个向他介绍各路首领,庄继华立刻就有种进了土匪窝地感觉,什么一阵风、扫地龙、赛仁贵、老北风、雪里浪等等,当然其中也有原东北军军官,可庄继华发现,东北军军官在里面居然是少数,不过想想也是理所当然,大部分东北军要么跟着张学良进关了,就算退回关内有老关系在,也很容易重回东北军系统,向冯占海这样的毕竟是少数。此外也有象邓文、李海清这样的原是绿林后被招安,九一八之后脱离东北军自行抗日,入关之后也不愿重回东北军系统的。
  介绍完诸位头领之后,庄继华开始登录他们的部队,依然是让他们自己报数,报在前面的很快发现,庄继华根本不点数,他们报多少就认多少,于是后面地人就开始大幅增加自己部队人数,这让前面的连呼吃亏。
  “老北风,你有两千人吗?立刻真敢报,八百都没有!”有人冷冷的嘲讽道。
  老北风丝毫不脸红的争辩道:“最近又有靠舵的,老子的部队涨了。”
  “喝,还有靠舵的,你老北风有粮食养他们吗?”
  “老子那蒙古人多的是,天天烤全羊,你管得着吗?”老北风被人揭了老底,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庄继华连忙站起来大声道:“诸位,诸位,大家都不要吵,部队多少,各位当家的当然最清楚,都是从抗日战场上下来的勇士,我相信他们不会吃空额。”
  冯占海对庄继华地举措很是诧异,他凭直觉就断定,庄继华绝不会不知道这里面有很大地水分,但他为什么不挤掉这些水分呢?这让他不明白,他转头看看参谋长阎明志,见他的眉头也同样深锁,他悄悄示意,俩人慢慢溜到一个角落。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冯占海问。
  “司令还记得昨晚他说地那个危险任务吗?”阎明志有些忧虑的说。
  “不是说自愿吗?”冯占海低声说,他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庄继华昨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自愿,总不至于刚说过的话就收回吧。
  “参加就发饷,不参加就不发饷,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阎明志苦笑道。
  “可我们的饷已经发了。”冯占海还是没想通。
  “是呀,这就是奇怪的地方,”阎明志也没想通这点,他试探的问:“会不会北平那边?”
  冯占海顿时一惊,他断然说道:“你立刻再派人去北平,告诉他们如果拿到了,钱存进山西票号,不要直接带回来,如果没拿到,人也要立刻赶回来。”
  他们低声商议,这边庄继华的委任状也发完了,每个人都根据他们报的实力委任了官职,当然这个实力肯定有水分,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查了。
  “诸位请坐下,我想和大家谈谈目前的局势。”庄继华抬手示意大家坐下。冯占海和阎明志交换一个眼神,心知开始了。
  庄继华看看在坐的各路义勇军首领,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才能决定这次察东之行的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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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经略西南第四章长城第二节察东收编(十二)
  第二部经略西南第四章长城第二节察东收编(十二)
  冯占海和阎明志几乎同时断定庄继华在分析当前战局之后就要提出条件,让他们参加那个十分危险的计划,尽管他曾经说过可以自愿参加,但庄继华又一次让他们失望了。
  “….,为了支持长城前线,我们必须对日军的后勤补给线进行打击,所以军分会决定组建几支队伍向敌后出击,”庄继华最后说道:“我声明自愿参加,与是否整编和发军饷无关。”
  可这话谁信呢?是的谁都不信,会场上出现长时间的沉默,房间里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众人默默相对,如果只是普通的军事行动,他们跟着敲敲边鼓也没什么,可这是要深入敌后,日军的厉害他们都有亲身经历,稍不留意恐怕就要全军尽墨。
  “我说呢?难怪上面的老爷们想起我们了,原来是让我们送命呢!”
  庄继华看说话的是扫地虎,这是个标准的东北大汉,一脸络腮胡子,武装带上挂着一柄日本指挥刀,看上去很是粗狂豪放。
  “胡大当家的错了,”庄继华平静的说:“我说过,这是自愿参加,与其他无关,就算你不参加,中央一样收编你的部队,一样发军饷。”
  说完之后,庄继华拿眼扫视全场,然后耐心的解释道:“军分会知道这项任务十分危险,稍不留意,去的人恐怕就一个也回不来,我们曾经想放弃这个行动。但放任日军进攻长城各隘口,以日军的优势火力,我们恐怕守不了多久,只有打击日军薄弱地后勤线,我们才能把战线稳定在长城,才能使关内百姓免受日军的涂炭。”
  “如果我们都不去呢?”老北风冷冷的看着庄继华说。
  庄继华看着他沉凝片刻后平静的说:“那就我去。”
  “那就我去。”这话顿时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人居然如此坚决。如此决绝。
  “日军运输线必须受到打击,任务必须完成。如果大家都不愿去,那我责无旁贷,”庄继华语气十分平静,可他心里却很焦急,日军在长城前线休整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按道理各项补充也差不多了,快要发起进攻了。敌后游击对应该立刻出发,不能再拖延了。
  “可是我只有三十二人,这点人是不够地,所以我希望诸位当家的帮我一把,在你们地部队中帮我招收自愿者,我相信,这七八万人里找一千个愿意出生入死的汉子还是应该找得出来的。”
  “妈拉巴子的,瞧你们那熊样。别看小鬼子闹得欢,热河到辽宁多大的地方,小鬼子能有多少人?庄将军目光如炬,一眼就瞧出了小鬼子最怕的地方,”小白龙樊春申骂骂咧咧的站出来:“他们,我不管。我去!”
  “好!樊将军说得对,日军地兵力主要集中在长城一线,后方其实没多少兵力,况且不是要你们攻城略地,只要瞧准他们运输车队,打他们的运输车队,他们就得从前线抽兵!”
  “可我也有个要求,请庄将军答应。”樊春申换个口气严肃的说。
  “请讲。”庄继华答道。
  “我只能带六百多弟兄去,剩下的大约一半弟兄还请将军妥为照顾。”樊春申说着就冲庄继华一抱拳。
  “请大当家的放心,我会带着他们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你回不来。我带他们去四川。只要有我庄文革一口干的,决不让弟兄们喝稀的。”庄继华诚恳的说。樊春申见状也不答话。返身坐回自己地位置。
  “还有没有?”庄继华看看厅上的诸人问道。
  “算我一个吧,樊老弟的人马太少了,况且我这把老骨头为国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一直默不作声埋头吸烟的邓文,把烟杆取下来在鞋底上磕了两下,漫不经心的说,仿佛说的是件完全不相干地事。
  邓文一开口,屋里的气氛就开始变了,变得更加凝重。北边吹来的风卷起漫天黄土,扑扑的打在窗纸上,大院里义勇军的旗帜也呼呼的高高飘扬,拴在院子里的马群似乎感受到一丝不安,他们集体骚动,发出阵阵嘶鸣,几个士兵连忙跑上试图安抚他们。
  原热河救国军的黄守中淡淡的说:“既然老哥要去,那也算我一个,热河我们熟。”
  “妈拉巴子,脑袋掉了碗大块疤,老子干了。”一阵风一条腿蹬在椅子上,斜眼看看着院子,瓮声瓮气的说。
  然后是老北风,然后是雪里浪……….。
  庄继华心中长出一口气,他由衷地感到欣慰,这些看上去穿得破破烂烂、满嘴脏话地人,他们或许作过很多错事,却始终没有丢掉一点——做个刚烈的人,一个敢于反抗地中国人;他们浑身是血,从敌群中杀出来,现在又要杀进去,即便付出血的代价,但却如此坦然,如此平静。他感到自己回来没有错,中国始终存在一股力量,不屈的力量,抗争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我也算一个。”冯占海在阎明志有些惊讶的眼神中站出来说。
  “您不能去。”庄继华的答复让冯占海很是意外。
  “冯司令不让您去是因为,另有其他任务,这个任务同样重要。”庄继华郑重的对冯占海说,然后他又转身对所有人说:“诸位此去虽然危险,但并非是要大家与日军硬拼,而是采取一种新战法,”庄继华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让众人有些莫名其妙:“其实这种战法诸位应该比较熟悉,诸位还在绿林时,如果遇上强大的政府军来清剿时会怎么办?”
  “那还用说,钻林子呀!”扫地虎哈哈笑道:“民国十二年时,张大帅派兵来剿我们,老子往林子里一猫,他狗日的只好干瞪眼了,乖乖滚蛋。”
  “说得对,”庄继华笑笑后说:“我们把这种钻林子战术发展一下,敌众我走,敌寡我打;绝不硬拼,只占便宜。
  我举个例子,比如日军过来二十辆车,押车士兵一百人,我有一千人,那就可以伏击他们,能全歼就全歼,不能全歼就炸毁他们的运输车,这同样也是胜利。反之如果敌人有八百人,我们还是只有一千人,这时再打就要吃亏了,那就放他们过去。
  同样敌人的据点,如果守军不多,那我们就打,如果敌人人数多了,那就不打,绕开他们。
  ”
  庄继华的话让众头领大为兴奋。“奶奶的,这不是和我们打闷棍,破窑子一样吗,打软窑,不打硬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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