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又见端午

  端午这日,热浪滚滚,日头竟是要把人晒化了一样。
  除了温湘外,玉渊还带了几个大丫鬟,去年见过世面的阿宝、青儿则留在府里看大门。
  两辆马车从高府出发,一路便听得后车丫鬟们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玉渊和三叔同车,叔侄俩安安静静,一人手里拿了本书。
  谢奕为瞧得眼睛酸,放下书抬眼去看侄女。
  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丫头笑不及里,仿佛藏什么心事似的,连饭都用得少,瞧瞧,下巴都尖了。
  “三叔瞧我做什么?”
  谢奕为被人抓了小辫子,挠了挠头道:“可是铺子里遇上了什么难事?”
  玉渊心头微惊 ,自己努力装得像无事人一样,还是被三叔抓到了蛛丝马迹!
  这几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白天忙忙碌碌把自己转成个陀螺,晚上一闭眼,眼前闪过无穷幻影,都是他一人,他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笑容深还是浅……
  人怕什么,就会躲什么。
  这几日,她不能听到安王,不能听到李锦夜,甚至不能听到周小姐。
  原来,她也不过是尘世中的俗人,嘴上说得爽快,洒脱,实际上,这求之不得痛苦,撕心裂肺如鲠在喉。
  原来,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陪他走一段,她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想看到他,想给他暖手,想为他治病,想陪他说话……还想一直陪他走下去!
  神佛虽然慈悲无边,却从不渡人感情,因为感情这个东西,无解,无渡。
  你要如何走出来?
  玉渊默默低下头,良久才道:“有几个疑难杂症放在心里,总想着,可总也想不明白。”
  原是这样!
  谢奕为放下心来,笑道:“阿渊,今年苏世子帮咱们寻了个好地方,听说幽静的很。”
  “有没有谢谢人家?”
  “谢了,昨天还请他喝了顿酒,他说最近府里都是媒人,烦得不行。”
  玉渊笑问:“你怎么回他的?”
  “我说年岁到了,就该找个好的姑娘把婚成了,成家立业,传宗接代才是男人应该干的正事。”
  “三叔这话应该对自己说。”
  谢奕为一噎,心道好好的怎么又把话绕到自个身上了,忙摆摆手道:“我还小,不急,不急!”
  玉渊:“……”三叔您永远十八!
  马车刚行到曲江附近,车外便人声鼎沸起来,玉渊听着外头的热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又是一年了!
  下了马车,一行人由谢奕为领着,入了凉亭。
  这回的凉亭很大,亭里摆一张八仙桌,上头茶水瓜果点心应有尽有,旁边还有两张躺椅,
  如容、菊生,秋分都是头一回来,难得见到如此盛况,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温湘却异常的沉默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卫温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姐,无声无息像极了小姐的影子。
  玉渊看了眼曲江上的繁华,命沈容搬来躺椅,坐在树荫下,用帕子往脸上一盖,什么都不想。
  因为想了也无用。
  ……
  数丈之外,李锦夜一身灰衫走进凉亭。
  “李锦夜,你来了!”
  周紫钰拎起裙角飞奔过去,摊开手,一只精巧漂亮的荷包,隐隐透着药香味。
  “这可是我亲自绣的,你收起来戴身上。”
  李锦夜温柔一笑,收在掌心:“来得真早。”
  “早点来,不就能早点见着你吗?”周紫钰弯起唇角,“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真是抱歉,这几日忙着使团的事情,竟忘了。”
  “那……下次补上。”
  “好!”
  周紫钰嗔笑道:“李锦夜,你有没有发现你未来的王妃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发现了。”
  “喜欢不喜欢?”
  李锦夜沉默了一会,把心一横,答了一个“嗯”!
  周紫钰像是吃了蜜一样的舔,整个人飘飘的,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这时,青山走上来,“王爷,使团的人到了。”
  李锦夜一脸歉意,“真不好意思,又有公务在身。”
  “杀千刀的匈奴人,怎么还不滚蛋,烦都烦死个人了!”
  周紫钰心里骂了声,脸上却笑眯眯道:“你去忙吧,忙完了别忘了来找我。我等你!”
  李锦夜浅笑,转身就走,走出数丈远,把手里的荷包往青山怀里一扔,“给你了!”
  “爷?”青山愣了下。
  李锦夜脚步未停,快速走到另一处凉亭。
  此处的凉亭,已经坐了十来个人,渭泾分明的坐成两派。
  一派是大莘的官员,都是礼部的人;
  另一派则是穿着胡服的匈奴人,这些人身形高大,膀大腰圆,头发结成一髻,束于脑后,额头煜煜闪光。
  使团首领叫赫连沛,三十出头,讲一口标准的官话,出身匈奴王庭,却已是五服之外。
  见李锦夜来,他学着中原文人的样子,长长一揖:“安王您来了。”
  李锦夜抱抱拳:“今日端午,府里、衙门太多应酬,来晚了,见谅。”
  赫连沛中气十足道:“王爷说的是什么话,您是做大事的人,与我们这些闲人不一样,今日能见识到大莘的赛龙舟,还是托王爷您的福。”
  李锦夜对着宫里方向遥遥一望,“这不是托我的福,这是天子的赏赐。”
  这话一出,几个胡人立刻起身,向着皇宫方向行礼,“多谢皇上!”
  李锦夜敏锐的发现,其中有一人,只是略略的点了点头,再无别的动作。
  等那人转身,李锦夜特意留意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心惊。
  这人的身体裹在胡服里,眼神黑漆漆的,像是一潭不会动的死水,冷冷看过来的样子,让人心里凉飕飕。
  匈奴进京是礼部的事,李锦夜身为礼部主事,进进出出驿站也很多回,却从未见过这人。
  李锦夜慢慢勾起唇,淡笑道:“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
  “噢,他是我的侄子赫连战,还没到帝都呢,就水土不服生了场病,一直到今日才好,我带他出来见识见识!战儿,还不赶紧给安王行礼。”
  赫连战上前一步,标标准准行了个胡礼,“安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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