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_分卷阅读_138

  “过了年,你就三十岁了。妈妈从来不用老观念看你,但是你这样对一个男人无怨无悔地苦等下去,是不是太浪费自己的青春了?”妈妈犀利的话让我再次无言以对。
  “我……我,可是我觉得……我可能无法再爱上别人了。”
  “那你想过,你这样苦等下去,有一天他还是不选择你的后果么?如果他和别人顺理成章结了婚生了孩子,你怎么办?你要做人家的二房?”妈妈的语气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妈妈,我不会,我没有和他保持关系。是他一直对我痴情不悔。”我连忙说。
  “痴情不悔?孩子,一个男人对你要有真感情,就会像陈珂的男朋友冯毅对陈珂一样,把一切安排妥妥当当、正大光明地迎娶你。但是你看看,都几年了?他做到什么了?”妈妈问我。
  我只有沉默。我突然发现,所谓的爱情的确虚幻。我爱他爱到现在,除了滚烫的情话让我知道他爱我之外。的确,我拿不出一张有力的证明,来明确我和这个男人的关系。
  “你和今天那小伙子又怎么回事?那小伙儿和你六堂哥像,我不是不知道你和你六堂哥感情好……而且,我感觉出这小伙子对你有意思,你别否认。男女之间哪有什么朋友不朋友,中意你的男人才会靠近你。你这样算什么?一边爱慕着一个得不到的男人,一边玩弄着一个喜欢你的男人吗?刘胜男,做人不能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别在城里混了几年,就把城里人的那些恶习都学会了。你的原则呢?”妈妈又一次质问我。
  “妈妈……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我试着解释我和顾永源的关系。可是,我又反思,如果连妈妈都觉得我和他之间不清不楚,那我是否真的应该自我检讨一下自己呢?
  “做人切记不要左右摇摆,当断的要断,当争取的要争取。不要去听男人的鬼话,一切关于未来的都是痴人说梦,抓住眼前。妈妈就和你说这么多,自己领悟吧。妈妈在你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生下你开始教书了,你看看你,到现在还是一个人打拼,身边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说到这里,妈妈原本凌厉的语气突然柔软下来,而且,还带着一丝微微的哭腔。
  我突然明白妈妈为何会突然对我如此的严厉和失望,她在农村日日等、夜夜盼地期待着我能够结婚生子有自己的小家,却不曾想我会遭受那么大的打击,以至于到现在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我这样的情景,对于传统的父母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我忍不住地抱住她,她生气地推开我,我没脸没皮地贴了过去,像小时候那样亲了一下她的脸。她顿时没蹦出,轻轻锤了下我的背,就又笑开了。
  见妈妈笑了,我的心好受了许多,我说:“妈妈,我懂你的意思了。您放心,明年年底之前,我一定把自己嫁掉,争取三年抱两,省得您殚精竭虑。”
  她这才忍不住“噗嗤”乐了起来,我抱着她,突然发觉她的身板比从前瘦了许多。以前的妈妈,一直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能手。可是如今,我单只手搂着她都还有富余……妈妈真的老了。
  虽然嘴上哄着她,我的心情却十分复杂。妈妈这么说,我才真的开始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无论我嘴上承不承认,的确,我再不谈婚论嫁,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之后的几天,我陪着妈妈跑东跑西地置办年货,因为有了车,我们去哪儿都方便了许多。于是,趁着年下,我带着她和表姐一家人去了郊区的温泉度假村玩了两天。虽然我对表姐一家没有多少的感情,但是这一切,为了妈妈我愿意去做。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真的很微妙,从前对我颐指气使、给尽我脸色的表姐和表姐夫,如今当着妈妈的面对我别提有多亲热了,左一个小妹右一个小妹叫得格外地亲热,我也笑呵呵地应对着,心里却是一千个别扭。
  大年三十这天,妈妈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烧煮炖炒,一大早满屋就飘着各种食材的诱人香味。我迷迷糊糊起床,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老家。
  妈妈催促着我把顾永源叫过来,但是我打了好几遍电话,他每回都回应着,却一直没有出现。我心里一着急,趁着去楼下按妈妈吩咐买东西的空当,开着车跑到了他家。
  他一开门,我就发现他十分地不对劲。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家里的空调很热,他穿着背心短裤,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点鼻音:“你怎么来了?”
  我不由分说地就进去把门关上了,脱掉了大衣,然后看了看房间里,发现他的床上扔着一张合影,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和他外婆在一起拍下的,照片还是黑白的,很小很斑驳,连影像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想外婆了?”我把那张小小的照片拿了起来,放在手里细细地端详起来。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坐在了床头。
  “小源,去我家吧,我妈妈为了你,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呢。”我不想让气氛变得沉重,连忙轻松地说道。
  “你妈妈不喜欢我。”敏感的他突然这样说,让我不由得一愣。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十分诧异。
  “那天你们对话,我听到了。我是一个孤儿,呵呵……”他突然变得无比的脆弱。
  怪不得那天他买饭买了那么长的时间,原来他早就回来了,并且听到了我和妈妈的谈话。
  “喂,小子,你今天怎么啦?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怎么一下变这么伤感了?”
  “胜男,你回去吧,晚上我就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我和外婆一起过。”他又说。
  我一听就一阵生气,我走上去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了起来,我说:“顾永源你他妈是不是男人啊?你一个人在这儿过什么过?大年三十这么好的日子你他妈能不能高兴一点?你跟我走,去我家,我妈还等着我们呢。”
  我二话不说地把他拉到了门口,他又把手从我手中抽离,他十分低落地说:“我不去了,省得影响你们跨年的心情。你回去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我见他这样,知道再和他来硬的也没有用,于是不由得声音软了下来,我说:“驴头,别这样。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妈妈就是你妈妈。听话,跟我一起回去。”
  他听我这样说,不由得愣愣地望着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走吧,别伤感了。外婆如果还在,也不希望你每年都这样难过。你平时不是很开朗很乐观么?加油,振作起来。今天我们一起过一个好年。”我对他挥了挥手,然后用力锤了他一拳,对他使劲地笑道。
  他忍不住也笑了,他说:“其实,我只是不习惯和别人过年。每年过年,我都是和外婆一起过的。”
  我十分意外,我说:“那以前你外公还在的时候呢?你也一个人待着吗?”
  “外公也从不过年,外公说人明明是自己懒惰还偏不承认,所以弄出一个又一个节日来让自己偷懒。他从来不过节假日,他说孤独是人的天性,让我学会适应,呵呵。”顾永源苦笑着说。
  的确,那个老人一生都对自己十分苛刻,所以他像天煞孤星一样,一个人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无儿无女,最后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
  “今年,我让你过一个不一样的年,让你知道什么样的年才叫过年。走吧,收起你低落的心情。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说完,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他点了点头,他说:“那你出门等我,我换身衣服。”
  我于是站在了门外,十分钟后,当这小子穿着一身大红的运动装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他哪里是不想过年呢,他分明对过年充满了期待。只是长达二十几年的孤独,让他的心不敢再对这俗世的热闹有任何的企盼。因为希望总是伴随着深深的失望而来。
  “笑个p啊,我给你也准备了一套。诺,哆啦a梦的图案,小蓝,你看看喜不喜欢。”他说完,突然从背后拿出一个袋子,然后递给了我。
  我把衣服抖开,看到上面果然一个大大的哆啦a梦图像,不由得哭笑不得。我说:“你这自己穿得这么红红火火,却让我穿一身哆啦a梦么?”
  他刚才还低落的心情转眼又高亢起来,他得瑟地说:“你要是一身红岂不是要嫁人了?我可不想你嫁人。”
  “去去,我再不嫁都成老姑娘了,这几天都被我妈严重批评了一顿。”我说。
  “你不会成为老姑娘的。”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是千年的。”他没头没尾地蹦出这么一句,让我不禁发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八十章 过年
  一路上我也没琢磨明白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劲问他,他各种回避,开着车横冲直撞地开到了我家楼下。
  到了我家楼下,他再一次怯了场。他面有难色地说道:“我……我还是不去了吧?”
  我心里明白,这么多年都与孤独相伴的他,其实对这种年俗的狂欢十分不知所措。
  我直视着他,柔声说:“相信我,我和妈妈一定会让你过一个很难忘的春节。”
  我们停好车,我拉着他上了楼。我打开房门,大声喊了一句:“妈,我把小源叫过来了。”
  妈妈围着围裙笑呵呵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到顾永源顿时脸上笑成了花,她说:“孩子,你来啦,快坐吧,你看阿姨这忙的,屋里都是油烟味。”
  顾永源有些局促地笑了笑,然后说:“阿姨,没……没关系,挺好的。”
  什么叫挺好的?这家伙面对长辈还真是词穷,还好他面对的是我妈。我妈最擅长干的事,就是和人聊天打交道,再僵再尴尬的局面她都能成功扭转。
  我们到家后,妈妈见顾永源似乎很不适应,干脆开始自自然然地吩咐我们干起活来。在妈妈的指挥下,我和顾永源一会儿择菜,一会儿洗菜,一会儿洗碗,总之忙得不亦乐乎。
  但是恰恰因为这样,顾永源不知不觉融入了这种氛围里,一开始的局促感逐渐消失,慢慢的,他竟对这些事情特别地感兴趣。看着他脸憋得通红帮妈妈捉着鸡翅、看妈妈给鸡抹颈时那种憨憨的样子时,我差点儿没笑过气去。
  妈妈却边瞪我、边悠闲地杀鸡拔毛然后告诉顾永源,在我们老家,过年家家户户都要杀鸡宰猪迎接新年……见顾永源听得津津有味,妈妈便给他讲我们老家过年的趣事,顾永源时不时像一个孩子一样听得大笑起来。看得出来,他对那样的生活十分地向往。
  后来,在妈妈的吩咐下,我和顾永源一起在门口贴起了春联,贴完之后,我们终于停下来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休息,等待着除夕夜晚的静静光临。
  我和顾永源大概是天生的冤家,连看电视这种事情都能因为意见不合而争执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后来妈妈出来,见我们两如此幼稚,忍不住笑道:“行了你们两,这么大了还没脸没皮的怎么。快过来洗手,我们准备开饭咯!”
  妈妈这么一喊,早就饿得不行的我们一瞬间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跑到厨房去洗手,然后拿着碗筷到了餐桌,等着妈妈忙好后一起吃饭。
  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似乎一瞬间被人按了快退键,自己不再是快到三十的女人,而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可以继续放肆地在妈妈的保护圈里尽情腻歪……而这种感觉,恰恰是顾永源的到来带来的。他虽然身世飘零,但是身上却永远保持着一颗童心。所以他在再艰难的环境里都能快乐自我地活着。
  除去那一年的痛苦记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c城过年。我们三个人一起守着一大桌子丰盛的晚餐,一起看春晚,一起玩斗地主,一起放烟花,一起守岁,把这个除夕过得满满当当。
  凌晨的时候,我照例像往年一样收到了曲歌的祝福短信。他的短信还是像从前那样通篇都是美好又真挚的祝福,就像妈妈所说的那样,他给我的永远都是这样五十度的温情加上五十度的无情,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一点,能带给我无穷的感动,却无法给我带来实质性的好处。
  我收到短信后连输了三场牌局,顾永源和妈妈便意识到了是谁给我发来的短信。妈妈把我的手机拿了过去扔在身后的沙发上,然后淡淡地对我说:“专心玩牌,你看你都输了这么多了。”
  作为母亲,眼看着我和曲歌痴缠了这么多年无果,妈妈对他的忍耐力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她向来很少干涉我的事情,只是这一次,大概是因为我的年龄真的大了,饶是她再不心急,心里也为我十分心悬。
  我不敢多说什么,笑着吐了吐舌头便继续和他们玩了起来。妈妈和顾永源一直对话,妈妈说:“小顾啊,胜男有没有说过你特别像她一个哥哥?”
  “没有啊,她从来没说她有哥哥,她说您就她这么一个女儿的啊。”顾永源十分诧异。
  “她的堂哥,叫做刘思源,和你名字也很像,长相也特别像。小时候胜男和他感情特别好,现在这么多年了,每次她堂哥回去都要到我家去坐坐,问问胜男的情况。”妈妈淡淡地说道。
  “刘胜男,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呢?”顾永源听妈妈这么说,便问我道。
  “告诉你你岂不是要以我哥自称了?”
  “怪不得你第一次见我就一直盯着我看。你是不是从小暗恋你堂哥呢?”顾永源像平时那样拿我开涮,说完才意识到我妈妈在现场,顿时囧得不行。
  “她小时候和她堂哥关系好,她堂哥也很照顾她,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妈妈笑着回应道。
  这么一聊,话题渐渐便扯到了顾永源的家世上,顾永源很坦然地对妈妈说了他从小到大的经过,妈妈听完,忍不住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说:“真是个身世坎坷的孩子。”
  年假就这样在温馨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整个过年期间,顾永源吃住都在我家,妈妈向来嘴硬心软,对待顾永源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和。我知道,她是在尽力给顾永源家的感觉。
  大年初六,陈珂和冯毅终于从冯毅的老家回来了。回来后的第二天,在妈妈的盛邀下,他们来我家吃了顿晚餐。
  陈珂迫不及待告诉了我她去冯毅老家的经历,看她脸上美滋滋的表情我便知道这一趟一定是不虚此行。陈珂告诉我冯毅的老家虽然条件不好,但是冯毅的父母都吃苦能干而且在那边承包了鱼塘,现在每年收入也不少,在冯毅老家的乡镇上也算是大户人家了。
  陈珂说,原本做好了极坏的准备,因为冯毅把他家的环境描述得极为恶劣。没想到,回去后看到的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整洁干净的院子,新盖的平房,房间里崭新的家具,温和的二老,还有一位活泼可爱的大学生妹妹。一切的一切,都比她设想的要好。
  听说冯毅要带城里的媳妇回来,父母早就在两个月前把他们的卧室粉刷一新,并且在房间里添置了现代化的家具家电。知道城里人的如厕习惯,还贴心地弄了卫生间,安装上了马桶。
  看着陈珂脸上醉人的幸福感和满脸的满意神色,有那么一刻,我突然心里强烈地涌现出结婚的念头。的确,对于中国女人来说,归属感是每一个女人都极其渴望的。有一个自己的家,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
  陈珂在三十一岁这一年终于苦尽甘来得到了自己的幸福,并且获得了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是我,依然孑然一身。
  陈珂说到最后,突然拉住我的手说:“胜男,从前我错了。我一直觉得女人靠自己就能幸福。现在我才明白,其实男人带给你的幸福,才是最让女人欣慰的幸福。”
  “幸福就好。看到你现在这样,我也就安心了。”我笑着说道。
  “嗯,我从前也没想过,我总是习惯性地把一切都往最坏的方向考虑。”她说完,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心里一惊,紧接着看她的神情不禁一喜,我惊讶地问道:“你……你莫非……?”
  “嗯……”她低着头红着脸轻轻地应道。
  那一刻,我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种心情,比我自己怀上了孩子都要开心。
  “这是真的吗?天啊……我都不敢相信……多久了?”我惊喜得语无伦次。
  “刚昨天测出来的,还没去医院检查呢。不过,肚子有点微微地疼……”她说。
  “啊?怎么回事?那你们怎么不去检查一下?对了,之前的……冯毅知道吗?”听她说肚子疼,我忍不住想到了之前的事情。
  “昨天去医院了,医生说月份太小还不能做b超。冯毅,他知道那件事的。我很早以前就告诉了他,他知道之后,还跑去把许维钧拦着打了一顿。那之后,许维钧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陈珂镇定地说道,一边不自觉地抚摸着肚子。
  “啊?他真有种。他知道,那他介意吗?”我问道。
  陈珂摇了摇头,她说:“冯毅说,谁都有过去,他在乎的是我这个人,不是我的过去。况且,他觉得这不是我造成的,而是男人的过错。他说他不会再让我承受一次这样的痛苦了。”
  听陈珂这么说,再看到她如今满脸幸福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冯毅才是真正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那么曲歌……我是该理解他的种种无奈,还是埋怨命运的不公,抑或是,我应该觉得他就是个自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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