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_分卷阅读_194

  “我,我沒有!真的不是我干的!”老疤瘌大声喊冤,底气却显得非常不足。
  毡包外边的人听了,则是将信将疑。长期跟老疤瘌相处,他们都知道此人品行上未必靠得住。然而老疤瘌平素在钱财方面待他们都不薄,他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此人被入云龙活活折磨死。又纷纷磕了几个头,七嘴八舌地求肯,“龙爷,疤瘌叔说不定另有苦衷。”“龙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疤瘌叔一次机会,他必然痛改前非!”“龙爷,您老就高抬贵手,放…..”
  随着啪啪两记耳光,众人求饶声被拦腰切断。挨了打的老疤瘌鼻孔喷血,一边哭,一边大声忏悔,“啊呀,别打,我说,我说,出卖你的人不是我,是乌恩那小王八蛋。我不该念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包庇他!”
  “师父,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正在血泊中抱着大腿打滚的乌恩听见,也立刻哭泣着将罪责往自己头上扛。其他人将乌恩的忏悔看在眼里,心中本能地就相信了老疤瘌的话。再度跪在地上,纷纷向赵天龙磕头,“龙爷,龙爷,乌恩这白眼狼已经招认了,您就放了疤瘌叔吧!”
  “是啊,一人做事一人当。您杀了乌恩,然后再让疤瘌叔当众向您磕头认错,还不行么?!”
  “呸,你们这群睁眼儿瞎!”入云龙冲着门外啐了一口,大声驳斥,“沒有老东西的授意,乌恩敢出卖我么?”
  “的确不关师父的事情!”小乌恩倒是忠心,要紧了牙关死扛。
  “听到了,你听到了!龙哥,我承认我教徒不严,我愿意替徒弟向你赔,哎呀,哎呀,疼!哎呀!”
  “去你***,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儿!”赵天龙懒得多跟他废话,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老疤瘌疼得满地打滚,再也不敢撒谎,哭泣着招认道:“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是我黑心,是我贪财。我不该贪图阎福泉的金条,把你正在打日本人车队主意的事情派乌恩通知给了他!我认罪,我愿意花钱赎罪。求你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放过我这一回,放过我这一回吧!”
  “你还有脸提我师父!”赵天龙心头火起,又狠狠踹了躺在地上双手抱头的老疤瘌两脚,“你沒资格提他老人家!今天这笔帐是咱们两个之间的,你也别想扯上其他人。老子的命你从阎福泉手里换了多少钱,就给老子乘十倍吐出來。少一块现大洋,老子就赏你一颗枪子儿!”
  “我,我给,我给!”闻听入云龙肯让自己花钱赎罪,老疤瘌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來,迫不及待地答应。
  赵天龙则迅速将头转向门外,冲着老疤瘌的那些保镖和徒子徒孙们大喊,“外边的人听好了,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是老子跟疤瘌大夫的私事,不牵扯你们当中任何人,也与老子现在跟着谁干沒有一毛钱关系!”
  门外的保镖和学徒们早就将老疤瘌的招供听了个清清楚楚,自觉无颜对人,纷纷转过身向远处避让。老疤瘌此刻也彻底认了怂,哆哆嗦嗦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哆哆嗦嗦从枕头边上拿了钥匙开了箱子上的锁,“我的钱,都在里边了,你随便拿。”
  “我只拿你出卖我的价钱十倍!”入云龙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这,这…….”老疤瘌连哭都哭不出來了,将整个箱子推给入云龙,抽泣着地求肯,“就,就这些了!真的就这些了。当初阎福泉给了我两根,不,是四根金条。我都花在了女人肚皮上。这里头有一百七十块大洋,求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想办法筹给你……”
  “不行!”赵天龙断然拒绝,“我今天要么拿到四十根金条,要么拿走你的命。是给我金条还是给我命,你自己挑!”
  “我,我…….”老疤瘌又是伤心,又是后悔。早知道赵天龙能够大难不死,还会找上门來报复,他才不敢贪图阎福泉的那几个赏钱。然而,此刻后悔药根本沒有配方,他想抓也抓不出來,只好抹了把眼泪,继续哭泣着说道:“真的沒有了。知道你沒被日本人杀死以后,我就花钱雇了很多保镖。花了很多钱,不信,你到外边问问他们!”
  草原上的保镖价格,向來是随行就市。作为一名老江湖,入云龙能推断出门外那些家伙大抵值多少钱。叹了口气,充满同情地做出让步:“你手中沒有现金,用药材顶也行。我记得你手里还有一根百年以上的老山参,叫人拿出來,我给你算两根金条!”
  “不!”老疤瘌大声悲鸣,却终究更舍不得自家性命。干嚎了几嗓子,然后哭着命手下徒弟去地窖里头取老山参。须臾之后,装在一个非常精致小盒子里的老山参被送到。赵天龙装模做样看了看,皱着眉头数落:“已经走了味儿,但我说话算话,给你折两根金条。剩下的那二十多根金条呢,你还能拿什么凑!”
  “沒了,真的沒了。我求你了,求你了!”眼看着自己用來压箱子的老山参落入别人之手,老疤瘌痛不欲生。一边哭,一边向赵天龙打躬作揖,“求你了,龙爷,龙爷!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你只要给了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即便让我做牛做马,我都答应!”
  “放过你,也不是不能商量!”赵天龙等的就是这句话,得意地看了看在一旁警戒的张松龄,继续板起脸训话,“但你得帮我做一年的事情。这一年内,无论我让你给谁治病,你都得全心全意的去治。倘若治不好或者不尽心,我就随时找你讨要剩下的金条!不光要本金,还要象今天这样算利息!”
  “行,行,沒问題,我答应,我诚心诚意答应!你让我给谁治病,我就给谁治病。治不好,不要钱!不,不,治好了,也不要钱!不,不,不,您说要钱就要钱,收上來的钱全是您的!”老疤瘌如蒙大赦,连声回应。仿佛答应得晚了,赵天龙就会反悔一般。
  “那就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赵天龙扯了个单子,将老山参和老疤瘌摆在明处的一箱子积蓄倒出來裹在一起,丢给张松龄,同时大声命令。
  “走?”老疤瘌愣了愣,满脸茫然,“去哪?”
  “当然是给人看病去啊!”赵天龙朝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低声催促,“别磨蹭,赶紧给我穿衣服!病人还在那边等着你呢!”
  第二章 磨剑 (四上)
  “噢。”
  老疤瘌不敢违抗,磨磨蹭蹭地开始找衣服往身上套,赵天龙朝张松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盯住老疤瘌,然后快步到毡包门口,冲着外边又大喊了一句,“还不把地上那几个赶紧抬下去止血,我兄弟心善,故意避开了要害,如果你们敢再玩什么花样,下次可就沒这么好的运气了,直接拿子弹往脑门上招呼,看你们躲得快,还是他的枪快。”
  “谢龙爷不杀之恩。”
  一众早已被打沒了士气的保镖和小徒弟们高声答应着,快步跑回來,将正在血泊中翻滚挣扎的伤者抬走,从始至终,沒人敢往毡包里头再多看一眼,“上次老子卖给你的马刀,已经出手了么。”
  转过身,赵天龙又向老疤瘌发问,“沒了,沒了。”
  正在举着毛衣朝自家脑袋顶上套的老疤瘌哆嗦了一下,连忙大声回应,“卖了,早就卖了,下家是黄胡子,不信你可以派人去摸他的底儿,我当初可是跟你财货两清了的,你是有名的大侠,不能……”
  “老子又沒跟你说要翻旧账。”
  赵天龙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屑地呵斥,黄胡子上次给曰本人帮忙时,被自己和黑胡子等人打得损兵折将,过后大肆购买军火,以图重整旗鼓,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老疤瘌这个人的话向來云山雾罩,谁要是听了后不留几分心眼,就是一个十足的傻蛋,早晚得被他卖掉,说不定还得回过头來帮他数钱,‘那你现在正在干什么,’老疤瘌悄悄嘀咕了一句,却不敢让赵天龙听见,穿好毛衣,继续磨磨蹭蹭收拾其他行装,多年周旋于黑白两道之间,他也结交了很多三山五岳的朋友,其中距离此地最近的两位就住在二十里外的蘑菇屯,如果刚才外边的小徒弟们有谁机灵些偷偷跑出去求援的话,再等上了十來分钟,救兵差不多就能杀过來了,届时,即便不能从入云龙手里将自己给救出來,至少可以逼着对方换一个相对简单点儿的“赎罪”条件,而不是象个奴隶般要为他服一整年的劳役,这点儿小算盘如何瞒得入云龙,转眼间就被后者识破,用枪指着老疤瘌骂道:“快点,你个老东西,别以为拖來了救兵,老子便会放过你,大不了老子直接给你一枪,看谁肯为了一具尸体,还跟老子拼个你死我活。”
  “沒拖,我真的沒拖。”
  老疤瘌被吓得又打了个哆嗦,带着哭腔赌咒发誓,“长生天为证,如果我老疤瘌刚才想故意拖延时间的话……”
  “滚犊子。”
  赵天龙朝地上啐了一口,不屑地数落,“长生天,长生天会替你这沒良心的老狐狸作证,老子一口一个师叔叫着你,你却为了四两金子就把老子卖给了阎福泉,四两,老子堂堂入云龙的脑袋,在你眼里就值他娘的四两,当年达尔罕王爷悬赏榜上,老子还值两千块大洋呢,你却只卖了区区四两金子,四两,……”
  越说,他越觉得生气,抬腿将老疤瘌踹翻在地上,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老疤瘌吃痛不过,抱着脑袋大声讨饶,“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见钱眼开,我不该见钱眼开,你刚才都说了我可以赎罪了啊……!”“老子打你不是因为你卖了老子,老子打你是因为你瞧不起老子。”
  入云龙却如同疯了般,抡起蒲扇大的巴掌继续狠狠地朝老疤瘌的屁股和大腿上招呼,“老子堂堂入云龙,就值四两,就值他妈的四两……”
  “龙哥。”
  张松龄在旁边看不下去,走上前,低声提醒入云龙注意游击队的纪律,赵天龙迅速抬起头,向他使了个静等看好戏的眼色,然后抡开巴掌,继续朝老疤瘌身上肉厚处狠抽,“四两,黄胡子麾下的小喽啰也不止这个数,你个老混蛋,老糊涂,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
  “不是四两,不是。”
  老疤瘌被打得痛不欲生,哭喊着替自己辩解,“不是四根小黄鱼,是四根厂条,五两一根的厂条。”
  “厂条,那也卖贱了。”
  入云龙喘息着直起腰,两只眼睛里面却充满了戏虐之意,先前因为急着将老疤瘌绑上山,他根本沒时间考虑其他事情,如今红胡子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了,他便又想起自己作为骑兵中队长的职责來,所以才拼命在自己的身价方面做文章,逼着老疤瘌往挖好的陷阱里边跳,“呜呜,呜呜,呜呜……”
  老疤瘌趴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脸大哭,肉体上的痛楚一减轻,他立刻就明白自己可能上了当,以入云龙的身手,想活活打死自己根本就是三两拳之内的事情,何必如此浪费时间,然而二十两厂条的细节,他已经招供出去了,再也不能将说出的话收回來,只好一边继续趴在地上嚎啕,一边偷偷地在心里猜测入云龙下一步的打算,赵天龙沒有让他等得太久,稍做思量,便开出了条件,“二十两金子你就把老子给卖了,老子今天真该活活打死你,可老子刚才既然已经答应了你行医赎罪,就得说话算话,你给我站起來,带着老子去地窖,你手中的马刀、子弹和各种枪支,老子今天全包了,老子按眼下行情给你钱,无论多少,你都可以从欠老子的那四十根厂条里边扣。”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最近黄胡子那边要货要得急,我全甩给他了,不信,不信你随便叫个人进來问问,我,我真的不敢骗你啊。”
  老疤瘌立刻如丧考妣,躺在地上來回打滚,一根五两重的南京厂条,在草原上能换一百六十块袁大头或者同等面值的满洲票,按这个标准折算,四十根金条就是六千四百块现大洋,即便按照眼下枪支弹药在黑市的最高价格,也足以将他手中的所有存货扫荡一空,(注 1)“趁着老子还沒想起你藏钱的地方來,你最好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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