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言令色_分卷阅读_135

  唐惜春立刻两手扑扇一下做飞翔状,逗得王师娘咯咯直笑,说唐惜春,“要做官的人了,得稳重些。”
  王山长不知道这种不稳重的家伙有什么好笑的,问起正事,“吴算子与你一道去?”
  “是啊,山长你不是早问过了,是不是舍不得吴夫子哪?”
  王山长将嘴一撇,十分没气质的说,“我舍不得他?”
  王师娘笑,“是我舍不得阿算。”
  王山长险从椅中摔到地上去,唤一声,“阿璇!”也太不给他这一家之主的面子了吧!
  王师娘道,“阿算从没离开过山上,他又不擅与人交际,我很担心他在官场能不能适应的了。”
  唐惜春道,“我是去观天象,吴夫子是去做机关,师娘放心吧,我早想好了,到时请个擅交际的人代我们出头与人交际就是了。不然又要官场应酬,又要做正经事,哪里忙得过来。”
  王师娘微微放心,笑,“还是惜春你想的周到。”
  “那是!”唐惜春大言不惭,自有所依,“我早将这些烦恼都在信中同世子殿下说了,世子殿下叫我放心,我们只负责自己擅长的事就行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有人替我们打理。”
  即使王师娘一届女流都忍不住道,“世子殿下英明过人。”这位完全知道要怎么用譬如唐惜春、吴算子这些“怪人”。这样的人不是没有才能,可是,他们的才能与人们普遍定义的“才能”显然是不一样的。他们有一技之长,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出类拔萃,其他方面则显得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
  世子殿下不仅仅是想用这样的人,他更了解这样的人。
  这世间,从来都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王师娘很为唐惜春吴算子高兴,笑,“那我就放心了,去了大理,好生当差,遇到世子殿下这样英明的人不容易。”
  唐惜春认真道,“师娘,你就是我的知音哪。你说的话,就是我心里所想,你怎么这样了解我的?”
  与唐惜春说话,不高兴都难,王师娘拿点心给他吃,笑,“你都说我是你的知音了,既是知音,了解你有什么难的?”
  王山长险些酸掉满嘴的牙,心说,看这谄媚小子,还担心他不能在官场适应?恐怕到时得把世子殿下的马屁拍青了。
  王山长道,“你在外头,不比在蜀中的时候,有这许多长辈照看你,做人做事都要多想想家中父母。为人要不失风骨,做事要秉持良知,要给你父亲争光。”想一想,叫唐惜春争光可能有一些难度,王山长又道,“圣人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多琢磨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唐惜春极有求知精神,问,“山长,我也常听人说这两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哪?什么穷啊独的,真是好话么?”他这眼瞅着就要去做官了,怎么不说两句好话来听听?王老头儿这脾气哟~王山长直吹胡子,“你好歹也上过几年学,怎么……”
  王师娘笑,“山长的意思是,去了大理,干得下去就干,干不下去就回来。”
  唐惜春恍然大悟,说王山长,“山长,你直接说就成了,还扯什么圣人不圣人的。哈哈,原来圣人也有干不下去的时候啊。”
  王山长已经气的不想同大文盲说话了,唐惜春又与王师娘嘀咕许久,到下晌这才告辞。王山长难得送了唐惜春出门,在门外咳了两声,唐惜春还是很照顾老人的,道,“山长,你赶紧回吧,这会儿天虽暖了些,山上风凉,别冻着。”
  王山长又咳了一声,双手抄在袖笼里,眼睛只往天上看,“那个……”
  “啊?”王山长是不是有事啊?
  “那个……”
  唐惜春疑惑的望向王山长,“??”
  “那个啥……”
  唐惜春是个急性子,受不了这般磨唧,问,“山长,你是不是干对不住我的事啦?”
  王山长瞪唐惜春,“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先时你在我这书院上学时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他是有别的事要说。
  唐惜春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翻旧账做啥?要不,你就是干对不住师娘的事啦?”
  王山长敲唐惜春个爆粟,方酝酿好自己的感情,眼睛斜瞅着远方青山绿水,艰难的开口,“那个啥,吴算子那家伙,我看还不如你伶俐,你多照看他。实在不成,就把他再送回来,山上总饿不死他。”
  唐惜春实在无语,回王山长一句,“我算知道什么叫口是心非了。”转身便沿着石阶下山而去,王山长在后面嚷,“记在心里啊!”
  唐惜春摇一摇手臂,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别扭啊!
  王山长望着唐惜春的身影隐没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中,想着,我才不是为了那讨人厌的吴小算,我是为了自己耳根清净。只有让吴小算在镇南王府站住了脚,他才不会再回来挖老子的墙脚啊!
  对,就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的!
  王山长做好心里建设,转身回屋里去,王师娘道,“怎么还大呼小叫的?”她在屋里陡然听到老头子一嗓子,吓了一跳。
  王山长面无表情,倒了盏暖茶慢慢吃着,“惜春不大稳重,我多叮嘱了他几句。”
  王师娘“哦”了一声,低头做着半件针线,状似不经意道,“我还以为你是不放心阿算,让惜春照顾他一些呢。”
  王山长一口茶便给呛了满地,王师娘眼睛弯弯的递上软布巾,一面给老头子顺气,笑悠悠地,“唉哟,瞧我,又猜错了。”
  王山长老脸微烫,把胡子擦干,揪两下定定神,瞅老妻一眼,那小眼神里,竟仿似有几分哀怨,惹得王师娘又一通笑。王山长破罐子破摔,“笑吧笑吧。”
  哼!
  这世间的人哪,有王山长这种死别扭,便有唐老太太这种真情流露的,唐老太太十分难舍宝贝孙子,光给唐惜春的行礼就收拾了五车,唐惜春道,“哪里要这许多东西?”怪累赘的,跟搬家一样。
  唐老太太道,“穷家富路,这些都是用得着的。你乍去了大理,人生地不熟的,起码带着蜀中的土物去,孝敬世子殿下也好。世子殿下多照顾你啊。”
  这倒是。唐惜春道,“那就带着吧。”
  唐老太太道,“到了大理安置好,就差下人回来报个平安,家里也好放心。”
  唐惜春笑,“祖母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头一遭去,熟门熟路的。我跟世子殿下关系也好,平日里我们就很能说到一处去,祖母放心吧,世子殿下很照顾我的。”
  唐老太太笑,“那就好那就好。”
  唐老太太同儿子念叨,“先时你总嫌惜春不懂事,这孩子啊,不懂事的时光能有几年?你看,这一懂事就要飞了。”唐老太太不想长孙远走,可是,在唐老太太的心里,她老人家的孙子这样的能干有本领,她也不能把孙子拘在自己身边耽误了前程。矛盾作用下,唐老太太便时不时的要找儿子絮叨絮叨。
  唐盛道冷幽默,“他又没长翅膀,能飞哪儿去?”
  唐老太太没能领会儿子的幽默,继续念叨,“以往在上清宫,还能时不时的回来看看我,这去了大理,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唐盛安慰母亲,“大理又不远,过年总有假的。”
  唐老太太这才算稍稍放心。
  唐惜秋又做了个荷包送他哥,唐惜夏送他哥的是一支极精致的镂空玉笔,唐惜春对笔不讲究,他瞧着好看,心里便喜欢,道,“这笔倒不错。”
  唐惜夏见他哥喜欢,心里也高兴,道,“大哥你以后就是官身啦,当然得用好笔。”
  唐惜春揉揉他头,“没白疼你。”
  唐惜春瞅了回笔,很有大哥模样的与唐惜夏道,“以后我不在家,黑炭也去帝都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没事多哄哄祖母开心。”
  唐惜夏应了,心里怪舍不得他大哥的,唐惜春又道,“逢年过节的,去瞧瞧山长和师娘,知道不?”
  唐惜夏是个老实孩子,道,“我跟山长师娘也不大熟。”他还是只能他哥去过一回。
  “屁话!你以往不常去,可不就不熟么。去多了,便熟了。”唐惜春自己是个自来熟,他从来不觉着熟不熟的是什么障碍。关键是能说得到一处,只要能说到一处,即使不熟,转眼也就熟悉起来的。再者,这年头,啥都讲究拉关系。唉,看唐惜夏这笨蛋模样,没点关系以后真不好出头。
  唐惜春其实很关心他弟弟,就是天生不会说好话,看唐惜夏这老实犹豫的样子就来气,戳着唐惜夏的额角,恶形恶状道,“把这事交给你!要是不好好给我干周全了,待我回来揍不死你!”
  唐惜夏连忙应了,这孩子自小被唐惜春欺负,颇有些心里阴影,不大敢惹他哥的。
  唐惜春直跟他爹抱怨,“肯定是老罗家的人笨,怎么惜夏跟个榆木脑袋一样?”虽然自己也不聪明,但唐惜春一直觉着,他比起唐惜夏还是强一些的。也不知他如何得出的这般结论。
  唐盛自然乐得见儿子们和睦,笑,“我跟你娘倒都不笨,也没见你聪明到哪儿去?”
  唐惜春别的上头不聪明,回嘴的速度是一流的,道,“那是老爹你眼神儿不好,才看不见我的好处。”
  眼瞅着儿子要远行,唐盛也没教训他的心,道,“去了大理,可别这样贫嘴,叫人说你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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